无根树,花正多,遍地开时隔爱河。
难攀折,怎奈何,步步行行龙虎窝。
采得黄花归洞去,紫府题名永不磨。
笑呵呵,白云阿,准备天梯上大罗。
--张三丰曲词《无根树》
晴朗白天。邵武禾坪镇街市,上官庆家豆腐店。
雄峰直立,白云悠悠,大树参天、林木森森,一座古镇藏在青山绿水间。邵武禾坪镇街市上有一户人家,主人复姓上官,单名庆。开了一家老字号豆腐店谋生,生意兴隆,日子过得小康富足,布衣甚暖,饭菜甚香。上不欠官粮,下不欠私债,无忧无虑,甚是快活。说来这上官家族乃当地的书香世族,祖上多有谈书致仕之人,其始祖为楚怀王,后子孙以邑为姓,乃唐朝宰相上官仪一脉相传的嫡系子孙。仅禾坪镇的上官家一族,南北宋时就有三十余人中过进士。这上官庆的爷爷曾也是宋仁宗时的进士出身,只因他性格清高、为官清正孤傲,不喜官场上的虚伪做作,从不肯趋炎附势去巴结权贵之人,致使朝中无大树可荫,所以做官二十余年,只做到正八品的编修官而已。所属部门又是个清水衙门,除俸禄之外,并无一点额外所有。所幸他乃读书之人,简素甘宁淡,无荣无辱,一切俱不放在心上。可谓是:心地之中无波涛,随在皆风恬浪静。然而,人不找事,事却要找人,有一次在编修本朝年度大事之时,上司为曲意逢迎朝廷某一权臣,吩咐他要如何地编纂,如何地为这权臣写褒言。耿直的他却只肯依照事实而录,不肯弄虚作假。故后来被上司怀恨在心,对他屡屡刁难打击,受尽无端之气。想想这官也当得无甚意思,便上奏朝廷告老还乡,回到了禾坪老家。到了上官庆这一代更是与仕途无缘,生活清贫无富。说来上官庆从小也熟读文章之人,不敢说学富五车,但也知书明理,文墨在胸,却只能在街面上靠开个豆腐店谋生,说到底是个读书人中的落魄之人。
上官庆的家乃是祖上留下的一户临街面的二进厅式房子,前面卸下门板便是店面,里进则是几间生活起居之用的房间,倒也算是方便宽敞。夫妻二人止生有一女,名上官翠云,年纪二八,正是妙龄女子。这上官翠云虽生在乡间坊里,但深藏闺阁,从小受诗书礼乐熏陶,长得唇红齿白,眉如春柳,一双大眼睛似水泉汪汪,一言一行既有小家碧玉的女子巧致,更有大家闺秀的小姐气质。上官翠云性情聪慧,在八、九岁时便学得女工针线,巧手描红件件过人。不幸的是,十一岁上母亲张氏得病先亡过了,剩下上官父女俩相依为命。
这上官翠云不仅相貌出众,不同于一般女子,而且心高气傲,彼有志向。她十分崇敬自己的一位女先祖--上官婉儿,平日里一言一行皆以她为范,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担当大事,女子不输须眉。诸位看官可能都知道,这上官婉儿非同小可,乃是唐朝女中豪杰,自小聪慧过人,精通诗文、文采出众,为武则天皇帝所赏识倚重,十四岁拜婕妤女官,参理国事,内政外交,无不参与决策。后被誉为才华绝代,两朝专美,最有才气的巾帼丞相。故上官翠云暗暗以她为楷模,每日在家随着父亲读书识字,日久后果然是得山川秀气,天地阴阳,自有十分的姿气和聪明;更加之深居简出,滋润于闺房,无一点土俗之气,长得眉不描而弯弯,唇不朱而颗颗,脸如傅雪,腰似扬柳,意态端庄,人见人爱。出落成禾坪镇乃至方圆百里的绝色女子,上官庆自有了这个宝贝女儿,也不再思量续弦生子,一心一意只疼爱着她,真是含着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每日里除了起早做豆腐挣钱,一待收摊打烊后,便陪着女儿读书识字,心中想自己眼下幸苦些,将来寻一个有才有貌的女婿配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上官庆制作的豆腐乃是祖传的手艺,具有与众不同的品质,其味自然纯正,鲜嫩可口,远近闻名。其实说起来,上官家的豆腐制作过程也算不上什么奥秘,也就是用浸泡过的黄豆磨成豆浆,经过煮沸,过滤,配比石膏水等工序后,豆浆凝固成豆腐脑。关键的就是最后一步工序,别人家是用石膏点豆腐,而他则是用游浆点豆腐,所制作出来的豆腐风味纯正,口感极好。曾有文人骚客食后赞不绝口,吟诗赞曰:“色比土酥净,香逾石髓坚,味之有余点,五食勿与传。上官豆腐百年传,一口食来味百年。”
故而禾坪镇上的人家大都喜买上官庆家的豆腐。每逢墟市之时,更是供不应求。有邵武城里的人特意来到禾坪,专门来买上官庆的游浆豆腐,不仅他的豆腐质好量足,而且更重要的是上官庆做生意极为诚信,一旦有变质的豆腐,他便自行收起,不肯卖与人家。有一次,天下大雨整整一个上午,前来买豆腐的人因雨暴而耽误,待到下午雨停再前来购买,却由于天气闷热,豆腐略有一点不新鲜,上官庆便把积压的豆腐全收起来作猪食,不肯售人,前来买豆腐的闻了闻说,只是略有一点不鲜,尚可食之,不至于拿去作猪食,要不就减点价卖了。但上官庆怎么也不肯坏了规矩。知晓的人无不敬佩上官庆的为人厚道诚信,称赞道:“上官家真是读书人卖豆腐--货软人硬。”
上官庆不仅是豆腐做得好,而且能用豆腐烹调出几十种花样众多,色、香、味俱佳的豆腐宴,譬如那“泥锹钻豆腐”便是一绝,做这一道菜可是讲究,须慢工出细活,才能其味无穷。首先是豆腐要比平常多压制一个小时,更显得结实;泥鳅则挑选一般均匀大小,先放在活水中养上二至三天,待其吐尽腹中泥沙后,再用当地家酿米酒过浸一遍,除去腥臊和泥巴味,尔后,再用鸡蛋清喂养上一天以上,烹饪时放入冷水锅中,以温火将水慢慢烧热至一定的温度,待泥鳅遇热在锅中乱钻时,放入切成四方形的白豆腐,泥鳅在锅中正热得不行,见了冷豆腐纷纷立即钻入其中,此时突然加大火力,用猛火猛烧一会儿,若火候掌握恰到好处,泥鳅的头、尾皆露在豆腐外,身子则在豆腐内。这时再配以葱白、姜末、胡椒粉、食盐、红酒佐料。一道味道鲜美、细嫩爽滑的泥鳅钻豆腐算是大功告成。故镇里每每来了上级衙门的重要客人,都要请上官庆帮忙搞一桌豆腐宴,久而久之,这上官庆也算是当地一个烹制豆腐宴的名厨了。
且说这天早晨,上官庆正在店里忙碌着,听得一个粗大的嗓门朝他喊道:“店老板!快快给爷盛一碗豆腐脑上来!”上官庆转脸一看,来者贼形贼势,做模做样,鬼头鬼脑,胁肩纵背,口气老大不小。原来是施二头进得店来。上官庆见之不敢有丁点的怠慢,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来招呼他。
这个施二头乃是禾坪镇上有一个泼皮无赖,年近三十岁,长得猪头肥身,典肚粗腰,外貌上看似乎是大大咧咧的粗犷之人,实际上却是狠毒阴险,一肚子的坏水的奸诈小人。他一不种田、二不经商,单靠家里祖传的几百亩田产生活。平日里结伙镇上的二流子,无所事事,学些棍棒拳脚,练就了一点三脚猫功夫,三九两丁的花架子。更仗着他的兄长施大头是邵武县衙门的县尉,便在禾坪镇及邵南一带狐假虎威、称王称霸,欺负乡人,常行坏事。若见人家妻子或闺女们,稍有几分姿色,便明奸暗占;见人家在市中有生意得利,便结伙敲诈勒索。但有告他的,得之消息,便立马接起呈状,反把原告弄得家破人亡。众人对他惹不起,只能表面上对他客气尊让,私下里却是极为地厌恶他,看不起他的为人和行径,只是碍着他县衙有人,不去招惹权势罢了。但施二头还自以为众人惧怕他,所以行事更加有恃无恐。
这日一大早,施二头闲逛到上官庆豆腐坊门前,见店里热气腾腾,是新鲜的豆腐脑刚起桶,香喷喷地诱人,便横着膀子进得店来,吆三喝四地要了一大碗豆腐脑喝下,和往常一样,完事把嘴一抹,说今日身上不曾带有零钱,都是十两的大银子,下次有零钱时再补上。上官庆早知他的德行,也不与他计较,故也没有去认真打招呼应他,只是随口轻声应了一声,低着头只顾忙着店上的活计。
施二头见上官庆怠慢,有些不大喜欢搭理他的样子,便立马不高兴起来,暴戾之气油然而生,对上官庆大声嚷嚷道:“看你这副不悦的模样,莫非怕爷会白吃你这区区的一碗豆腐脑么?”
上官庆见施二头突然发火作威,知道自己适才怠慢了他,连忙应道:“哎呀!我有应你声了,你吃完尽管自去便是,这又不是头一遭如此,权当我孝敬你便是。”
施二头闻得此言,心里逾加不高兴起来:“嘿嘿!听你这意思,我是来白吃了?你说有多少次没给你钱?爷今天一并算帐!”
上官庆随口应道:“总有那么十几次了吧?”想想又觉失言不妥,吃都让他白吃了,何苦去得罪他这种泼皮。于是连忙又道:“哎呀!我又没说什么,更从未有向你要钱的意思来着。”
施二头却较起真来了,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块二两重的银子,“叭”地一声往桌上重重一放,发火道:“好啊!今天你就给我算清楚,总共喝了你几碗豆腐脑?该你多少钱?”
上官庆自知得罪他不起,又怎敢要他的钱,连忙赔着笑脸,迭声应道:“你莫发火,我真没有向你讨钱的意思。”
“你少来这套!说是不讨钱,怎都记得有十几次了?”
这时在里面的上官翠云听见父亲与人争吵的声音,且越来越大,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出来,探身问道:“父亲是在与谁人争执?”
施二头正在狐假虎威发火之时,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娇丽的妙龄女子,但见她体态姣美,丰姿轻盈,肤如凝脂,天生地就的一个美人儿。顿时张着个大嘴吧说不出话来,这施二头年近三十岁却未成家,自己长得似猪头,十足是个舌儿带刀,口生乱毛的家伙,却挑三拣四定要寻一个貌若天仙的老婆,他早就有听说过上官庆的女儿长得漂亮,只是上官庆从来不让她倚门傍户,出头露面,故平日里难以见到她一面。此时,施二头见翠云竟长得如此美貌,真是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绝色女子。立时整个人不觉神魂飞越,口干舌燥,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上下蠕动起来,连忙把刚才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模样收起,转怒火为祥和,色迷迷地换了一幅嘴脸,淫笑道:“哎呀呀!这就是翠云姑娘吧?没吵!没吵!刚才只是与上官老板开玩笑来着,不想却惊着了翠云姑娘,真是不该!”说着拿一双色眼死死地盯着翠云看,目光都拔不出来了。
上官庆平日常交待女儿莫轻易出头露面,此时没料到女儿跑出来关切他,却引起了施二头这厮的注意,恐他生有不良之意,连忙对翠云气恼地呵斥道:“你却跑出来做甚?还不与我赶快回里面干活去。”
上官翠云见是个相貌不端的猪头之人对父亲逞横,适才明明听见他言语如狼似虎般的恶狠,此时却又变得满脸的和气,但看他蛇头鼠眼的模样,绝非是个善良之辈,听得父亲的大声呵斥,知道自己确实不该冒失出来,便转身要回内厅里去。却不料施二头见了翠云,顿勾起了满腹的淫欲之念,恨不得此时把这翠云抱在怀中合作一处,哪里肯轻易放她进去,急忙上前一大步,伸手一把拉着翠云的胳膊,嘻皮赖脸地言道:“好妹妹莫走嘛,哥哥我正要与你说悄悄话呢。”说着趁势摸了一把翠云白嫩的玉手。翠云从未碰到过这种放浪的事,此时突兀被他如此非礼,顿时羞得花容失色、满脸通红,顿又气又恼,不由怒目骂道:“你这人怎如此地厚颜无耻!”
一旁的上官庆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平日里把女儿看得十分的紧,从不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此时见宝贝女儿吃了亏,更是大怒道:“狗东西,休得无礼!”说着一个趋步上前,拦住了施二头去路,一边使眼色示意翠云赶紧回到内厅去。翠云知道今日碰到了一个市井无赖,欲想立即回内屋去,这边却又思量恐父亲吃亏,自小性格贞烈的她便把心一横,圆睁起一双杏眼,高声道:“父亲莫要怕他,今日就看他还敢怎样的无理!”
施二头见翠云柳眉倒竖,模样儿却是更加来劲好看,便堆起了一脸的横肉,涎笑着道:“呵呵呵!妹妹发起怒来愈发是另一种与众不同,我真真地喜欢死了!一边说着,一边推开拦在面前的上官庆,冷不丁防就向翠云扑来。一把死死地接住了翠云的细腰,张开了臭哄哄的大嘴吧就往翠云脸上凑。那上官庆被施二头猛力一推,立时跌倒在地,见女儿被施二头这个畜牲紧紧搂住,挣脱不得。一向胆小怕事的他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想也不多想,顺手拿起身边盛豆腐脑的大铁瓢,高高扬起向施二头的脑门狠狠砸去,那施二头正在一心与翠云亲热,冷不妨头上被上官庆重重砸了一记闷瓢,立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摸了一把后脑勺,感到吃痛不已。不由心中大怒,暂时放下去纠缠翠云,三角眼眨巴着放出绿光,转身恶狠狠地来对付上官庆,只见他卯足了劲,飞起一脚,结结实实正中上官庆小腹,他到底是练过功夫的人,拳脚有些气力,上官庆被他这一脚飞踢,吃力不住,不由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一个仰面朝天,跌倒在地,疼得直吸冷气。他明知不是这地痞恶霸的对手,但想今日之事也难以躲避了,是死是活绝不能让女儿吃亏受辱!于是咬了咬牙挣扎着起身,忍着疼痛骂道:“你这个畜牲,我今日与你拼死了!”便不顾一切地朝施二头扑去,却不料被施二头偏身躲过,紧接三拳两脚又把上官庆打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上官翠云见状心痛,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助不了爹爹一臂之力,只好哭喊着叫救命,此时周围已有不少人听见店里的打闹声,闻声都逐渐围了上来,但一看是镇上的有名无赖恶霸,又俱不敢上前去拉架,只是在嘴里拼命地喊着:“莫打了,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施二头平日里就蛮横惯了,哪把众人放在眼里,打完上官庆后,从桌上拿起适才的二两银子,仍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对翠云道:“妹妹莫要生气,这点银子就算哥哥送与你买脂粉,看你这脸蛋多鲜嫩,莫让咸眼泪伤了嫩脸儿。”
上官翠云恨得玉牙咬的咯咯直响,今日自己无端被这泼皮恶人羞辱不说,父亲更被他一顿拳打脚踢痛打,脸上青肿血污,更是心疼的不行,只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欲要与施二头拼死一命,那上官庆负痛从地上挣扎起来,也要以弱搏强,与这施二头个死活,眼看这翠云父女要吃大亏,一旁的众人敢怒而又不敢相助。就在这时,听得人群中一声大喝:“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怎容你这样的无赖泼皮放肆!”
施二头闻声有些吃惊,转眼看去,人群中挺身而出一个年轻人,但见他长得身高六尺,膀阔腰圆、浓眉大眼、英气逼人,对他厉声喝斥道:“你今日里不向这父女二人赔礼道歉,赔偿药资,就莫想走出这个店!”
“哈哈!是谁的裤裆破了洞,露出了你这个鸟来?竟敢在此不知死活地口出狂言?”施二头在禾坪镇上是说一不二的恶主,欺大压小的土鳖。从来还没有谁敢与他叫板斗狠,此时听了年轻人的话,嘿嘿地冷笑道:“你这小子算哪根葱?敢来管老子的闲事!”
年轻人哼地一声冷笑道:“事有不平,自有人出来主持公道。适才看你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拿来欺善欺弱,算什么本事?我知你是家中有些财势,便仗财藉势,欺凌于人。”
施二头得意道:“是又怎么样,你奈我何!”
年青人教训道:“你莫要得意,一旦财去势穷,人即以你的所为,又欺凌于你。又是如何?自古道,人怕不是福,人欺不是辱。天地间只有一个理,凡人行的事,顺理的就叫做善,背理的就叫作恶。你把邻里乡人视同草芥,欺压良善,却不知好歹尽在乡评,是非全凭公论,似你如此屑意行径,大家唾骂,众口交议,失了乡情,坏了人品,亦有何益?故劝你莫在这丢人现眼,当回去静心思过才是。”张三丰这番话说得有理有节,教训的痛快!众人听了暗暗敬佩,不由对这年轻人顿生好感。
施二头无才口拙,说年轻人不过,便开口骂道:“你他娘的少与我啰嗦?看来今天你要讨些苦头尝尝!”说着气势汹汹地摆开架势,挥舞着双拳就朝那年轻人恶狠狠地扑来。年轻人见状不慌不忙,一个闪身轻盈地避开,顺势又用手轻轻一拨,那施二头猛地扑了个空,收力不住,打了个趔趄,差点一个狗啃地摔倒在地,众人见了他的狼狈样,不由“哇”地一声,哄堂大笑,纷纷鼓掌叫好!
年轻人也笑他道:“呵呵,逞强称能者常是自取其辱。看你这副肥厚的吃饭身板,实在是笨拙的很,看来冬瓜大也不过是一碗菜而已。”
施二头当众出丑吃亏,不由得恼羞成怒,心中暗想这年轻人看来有两下子,恐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又不能轻易认输,否则今后如何在禾坪做人?便骂骂咧咧又做出要使恶斗狠的模样。
年轻人正色道:“难道你还要真的要开打么?”
施二头色厉内荏地道:“少与老子费话!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一下不可!”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看了看四周,瞧到地上一根有杯口粗的木棍,冷不防地就抓起在手,立时挥舞着就向那年轻人打去,随着“呼呼”的声响,那棍子瞬间直横扫向年轻人的脑袋上,众人见状都惊叫一声,纷纷往后退去,并想那年轻人定要吃亏无疑。年轻人见施二头突然发飚狠攻而来,但见他一个弯腰矮身,低头躲过了横扫而来的猛棍,随即一个直腰而起,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一个铁拳迎面直击,砸向了施二头的脸面上,只听得施二头哀叫一声,左眼已是一圈紫黑,端的是一个黑紫色的熊猫眼。他顿觉眼前金星迸溅,失去了东西南北方向,野兽般地“嗷嗷”叫着,半睁半闭了左眼,瞪圆了右眼,举起棍子向年轻人一阵胡乱扫去,但皆被年轻人轻松闪身避过。大声喝道:“你这厮甚是狂妄恶狠,不知进退,看来不好好教训你一下不行!”说着展开了手脚,一阵风泼般的几记铁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施二头的身上。一旁围观的众人看得十分解气,不由自主发出一片叫好声!施二头此时被打的鼻青面肿,污血满脸,十分地狼狈不堪。他才知不是这年轻人的对手,但他仍不肯示弱,捂着鼻子眯着左眼发狠话道:“好小子,且与我报上名来,有本事你就别走!”
这年轻人血气方刚,英雄本色,既敢出头来打抱不平,又何惧惹下祸来怕。当即厉声应道:“大丈夫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我乃坎下村张子冲也!”
施二头一边走一边转脸丢下话道:“好个姓张的小子!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回头定要找你算账!”说着一把拨开人群,急急狼狈逃窜而去。
众人这才知道眼前这年轻人是坎下村庄的张子冲,不禁对他肃然起敬,甚是赞赏有加。随即又都劝张子冲赶紧走人,说那施二头是不肯吃亏的主,此时定是搬救兵去了,到时他人多势众,难免要吃大亏。
上官庆来到张子冲身边,感激地道:“谢谢你路见不平,挺身相助,今天如若不是你出面,我与小女要吃苦头了。”上官翠云此时也顾不得平日里的羞涩,上前对张子冲行礼拜谢再三。
张子冲连忙道:“你父女二人快莫这么多礼,同为乡亲邻里,路见不平当要出面相助,而且这施二头平日里常横行乡里,早当要教训他则个。”
上官庆苦着个脸,不无担虑地道:“小恩公你快走吧,那施二头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又有他哥哥在邵武县衙里当官,行事从来都是横行霸道,咱平头老百姓是斗不过他的。”
张子冲笑了笑,却反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好汉做事好汉当,我若走了,那无赖岂不是找你头上算账?我就在这儿不走,等着他来就是。”说罢,向上官庆要了一把长橙子,当街端坐在了豆腐店门口,只等着那施二头回来寻仇。这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自是有胆略。好汉做事好汉当,一身是胆响当当。
围观的众人与上官庆见之都大为感动,更加敬佩这张子冲的侠肝义胆。于是也都不肯就此散去,只在四下里等候着,心中想如若那施二头复带人前来,到时也好见机行事,或许能暗中帮助张子冲则个。张子冲艺高人胆大,且年少心细,他担心待会儿那施二头来了,拳打脚踢一片混乱,难免会打坏豆腐店里的家什或伤及他人,便劝众人退避远处,莫要靠的自己太近。
大约过了近半个时辰左右,前面传来了一阵咋咋呼呼的吵嚷声,果见是那施二头急匆匆地一马当先,领着七、八个当地的混混无赖们气势汹汹而来,有的手拿木棍,有的手持铁尺,皆带着刀械凶器之类,大有伤人致命之势。众人见了莫不担心,赶忙又劝张子冲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避之凶险为好。但就在说话间,施二头一帮凶神恶煞已来至店前,嗷嗷地嚎叫着驱散了围观的众人,只把个张子冲团团围定,摆开了阵势。
那施二头此时又恢复了先前趾高气扬的模样,手指着张子冲脸面恶狠狠地骂道:“狗娘操的!今天你小子当着众人从我胯下爬过,认个错,说声对不起!老子就放你一马,否则就叫你头破血流,死得难看!”
张子冲这几年跟随武阳峰道观的陈道长学过武功,并非只是花拳绣腿好看,而是十分实战的功夫,他自信对付眼前这几个地痞还是绰绰有余,便强压住心中怒火,朝施二头呵斥道:“瞧你这副草包熊样,有本事就与我单打独斗,叫人来相助算什么本事?可张爷爷我一点也不虚你,尽管放马过来便是。”说着便腾地立起身来,一把操起座下的长橙,牢牢地扎稳了马步,摆开了迎战架势。
施二头见状,扯了一声忽哨喊道:“兄弟们,齐齐上阵,与我往死里打!出了人命有我担当着!”随着话音刚落,施二头与众泼皮便挥舞着手中的家伙,从三面朝张子冲包抄过来,那施二头知道张子冲的厉害,快靠近时便停下脚步,只是指挥他的手下冲向前去。张子冲见对方人多势众,一副恶狠狠地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也不敢有些许的掉以轻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战,双方对峙着好一阵,都在找机会发起攻击,张子冲心想不打便罢,既然要打当,便要出奇制胜,先下手为强,他瞪大了眼睛,暗暗使足了劲儿,在突然之间由防守发起攻击之势,抡圆了手中的板凳只管向对方人群中扫去,只听得“哎哟”一声,早已击中一个首当其冲,身材高大的泼皮,疼得他立马丢下了手中的武器,护着痛处龇牙咧嘴,一时立不起腰来。这些泼皮当中有几个是不要命的恶人,当下,见自己兄弟吃了大亏,知眼前这年轻人不好对付,便相互使了个眼色,突然之间齐齐向张子冲发起攻击,顿时间,你来我往一片喊声,打得难解难分,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惊心动魄,交战了有十几个回合下来,张子冲手中的长板橙神出鬼没,着实厉害,先后又击中了几个泼皮,打得他们鬼哭狼嚎,心惊胆战。但对方毕竟人多势重,接连发起了轮番进攻,常言道,好汉难敌四拳,交战中张子冲也着实挨了对方好几下重击,犹其是左额头上不知挨了谁一记闷棍,鲜血汩汩地从头上流出。好在张子冲年轻力壮,肌肉健壮,挡得住这几下重击,并且毫无一点惧色,只是奋起神力左挡右打。但时间一长,张子冲渐渐有些招架不住,防得了前后,难顾及左右,身上又挨了好几下重击…
眼看再打下去张子冲要吃大亏,一旁的上官庆向围观的人们哭丧着脸求助道:“大家快出面制止则个,否则要出人命了!”周围观战的人群中毕竟还是有正义感之人,早有几个年轻壮汉看不下去了,便齐齐发声喊冲进阵来,佯装着拉架的样子纷纷上前劝解,实则是为制约施二头一方。倒是替张子冲这边解了围,但也让张子冲施展不天拳脚,怕误伤了无辜。正在乱纷纷之时,忽又听得有人喊道;“好了!好了!镇上的差人来了。”
施二头听到喊声不禁一楞,便先自住了手,他倒不是怕公差抓人,但他心中明白再打下去,周围已起了众怒,自己也讨不着什么便宜,眼下也算是已教训了这个楞头青张子冲,该是见好就收的时候。于是发出一声唿哨,扯风开溜,在众人的一片谴责声中匆匆离去。这正是:“强人自有强人收,逢着强人不敢强”。
张子冲担心那施二头贼心不死,又会前来骚扰上官父女,第二天有意到豆腐店中关顾,只管要了碗豆腐脑坐下慢慢品尝,连续三日均是如此,倒不见那施二头前来寻衅滋事,便放下心来。对上官庆言道:“我明日就不复来了,如若有什么事情就立马告之与我。”
上官庆父女对张子冲的侠义之举感恩不尽,此时上官庆听得他所言,便一把拉住张子冲道:“小恩公!你且莫着急要走,这几日我一直有话要与你言说,只是,只是有些冒昧,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子冲见上官庆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爽朗地道:“叔伯不必忌讳,有什么话请尽管讲来便是,我当尽力而为。”
上官庆见说不再犹豫,开口言道:“那我就坦言相告了,因小女翠云年方二八尚未婚配,长得秀丽端庄,不敢说是媒妁者踏破了门槛,却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但提亲者人众,却无一我上官家中意者。今见贤侄英姿俊朗,知书达礼,且侠肝义胆,为人正派,将来绝非凡品,我上官庆怀有敬佩之意,故不揣寒门之槛,冒昧攀附,意结为秦晋之好,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张子冲听了此言神情复杂,先是欣喜不已,有受宠若惊之感,后又有些不胜惶恐,连忙摆手拒绝道:“莫莫莫!令嫒小姐乃上官家中掌上明珠,又长得容貌出众,百里挑一,小侄凡貌庸姿,与之相比,自觉形秽十分,怎敢高攀?再者,有那施二头寻衅滋事于眼下,我是理当路见不平,出面相助,如若就此结为秦晋之好,恐被人说小侄是乘人之危,所谓义举乃是另有企图,倒授人以柄。还请叔伯另择名门,小侄断不敢当此盛情。”
上官庆听了频频点首,心中更喜张子冲的为人正直无私,但脸上故作有些不悦道:“贤侄何以过谦乃尔?此事乃是老夫自愿提出以小女相许,并非贤侄所求,何有乘人之危之说,请勿借辞推托才是。”
张子冲急忙表白道:“不不不!小侄乃是肺腑之言,淑女必配君子,选婿尤在得人。叔伯之美意,小侄铭刻五中,真乃格外之荣,感激不尽!但小侄一无济世之才,二无蓝田之聘,望叔伯慎思而行。”
上官庆闻言,真正有些不悦起来,沉下脸言道:“我一个女方家不避耻笑,主动提出结秦晋之好,贤侄却如此推辞,难道你是嫌小女容貌不惊,无贤淑之静美,配不上你么?”
张子冲闻之惶惶道:“看叔伯说到哪里去了!实不相瞒,令爱容貌若仙,而且听说才情出众,贤淑内秀,方圆百里乡人尽知,小侄其实敬慕已久矣!”
上官庆听了这才高兴上脸,自是喜不自禁地道:“如此说来,贤侄有意于小女,看来有缘,这就好也!”
张子冲自大前天见过上官翠云一面后,实际早对她有所好感,心中暗暗倾情,只是不敢有所奢想,今日上官庆突然主动提出亲事,当然是喜出望外,如若能娶到上官翠云的女子为妻,还有何等话说。当下应道:“承蒙叔伯错爱,若叔伯真正是谆谆属意,小侄当自受宠若惊,感激不尽!但又有些心存惶恐不安。目前小侄刚入秀才之列,乃白衣布丁一个,无有功名在身,恐失令爱所望。莫若待小侄秋捷之后,如能高中榜上,才有资格谈及婚娶。同时,婚姻大事不敢擅自做主,还须回家禀明家中父母大人才是。”
上官庆听到张子冲应允了婚约,立马高兴地连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不日自会去坎下村贵府,向你家父母大人提亲便是。”
张子冲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对未来的丈人叩谢道:“那就有劳叔伯辛苦了!”
这时,在里屋竖起耳朵在偷听他们谈话的上官翠云听得此言,也高兴不已,面红耳赤,心中则像藏了只小兔儿,激动的在呯呯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