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有一群人,他们随历史的大江大河漂泊不定,最终停留在一个远离家乡的陌生岛屿,开始了一段在乡愁与离乱中安顿自我的生活。
这段莫名而来的生活意料之外地漫长,长过了一个甲子年,长过了一湾海峡,缠绕了两岸几代人的乡愁与期盼。这段生活也为在大陆的我们留下了一页不为所知、但在漂洋过海的眷村人心中却挥之不去的印记。
6月9日,闽江学院,听台湾作家刘台平娓娓道来台湾眷村文化,解读“无根”一代的沧桑历程。
刘台平 1956年出生于台湾新竹,从小在眷村长大,系台湾大学史学研究所硕士,著有《王永庆的东方管理哲学》、《珍藏二十世纪台湾》等作品。
在首届海峡两岸文学创作网络大赛活动中,刘台平以《眷村》一文斩获长篇赛区二等奖。
《眷村》 一部“散文化”的小说,其浓厚的“眷村文化味”,展现各色人等的情感关系……
作者以其丰富而独特的生活体验,追忆眷村苦乐酸甜,描绘了特殊历史情境中的“眷村”群体的生存方式、情感历程与生活方式的变迁,反映了台湾族群心理半个多世纪的错综变幻。
大陆传统文化在台湾着陆生根,形成“眷村”文化
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之下,大量从五湖四海而来的国民党眷属来到台湾,在南腔北调、南米北面中裹挟了丰富庞杂的大陆传统文化,在用简易竹篱搭建而起的茅屋社区中,形成了独特的眷村文化。
屋舍被岁月冲刷得残旧而破败,但这凋零之所所孕育的影响力,却意外地成为台湾文化浓墨重彩的一笔,更成了眷村人心中怎么也绕不开的浓烈记忆。
从小在眷村中长大的刘台平就成为了这记忆的记录者,用他的见证书写历史的脉络。
“在我看来,眷村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进入台湾本岛的载体与代言人。”刘台平说。由于长期处于日本的侵略及占领下,台湾本土文化有相当严重的皇民化及日本化,而当1949年这些大陆家属来到台湾,带来了故乡的文化,使得大陆文化全面地融合进岛内文化,在岛内形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中华文化体系,进而改变了岛内的文化气氛。
刘台平告诉我们:“作为母体文化,中华传统文化是宏伟壮阔的,而台湾文化的载体是有限的,它没有办法承载如此宏大的母体,所以传统文化在台湾基本上只是获得了一个暂时的维系。”虽是暂时,但眷村文化与中华传统文化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从此而来,也成为梳理两岸文化关系的一个历史切入口。
在五十年代那段特殊的历史时空中,中国文化借着眷村人、借着150万国民党去台的军、工、教人员在台湾所组成的眷村组织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眷村文化有力地排除了日本文化、某些欧美不良文化,甚至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等殖民地文化,让真正的中华传统文化在岛内着陆生根。
“同样存在于岛内的较一般的如闽南文化、客家文化等,也都在传统文化这个主体文化的传播下,适时地回归了它们应有的次级文化地位,端正明确了文化的层级体系。”刘台平说。
从文化角度解读“眷村”历史,谈写作初衷
保护与传承是台湾这个小载体所能及的使命,但要发扬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却仍需要母体的帮助。
在现阶段中国大陆强调发扬中国文化、建兴中国文化、鼓励中国文化的伟大复兴的情况下,岛内传统文化载体的阶段性任务结束了,台湾将那时暂代为管理的文化载体归还于母体,归还于神州大陆。
近年来,随着两岸交流的频繁与大陆对传统文化的重视,台湾开始将载体归还大陆,将当时母体由于历史原因、主客观条件等暂时没能很积极保存与发扬的文化归还于母体,形成一种文化反馈现象。
这种反馈是文化断层的衔接与还原,也是中华文化体系的归纳与完整。
“眷村文化越来越被人淡忘,大陆传统文化的日渐流失确实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实。”刘台平说,但他肯定地认为,在大陆与台湾两方面的共同努力下,眷村文化回归母体是绝对有可能的,并且这种可能正渐渐成真,如今眷村同胞们对族谱的认识、对祖祠的追寻、对文化的深耕密植等,都是不断使眷村文化回归中华文化传统的可喜现象。
“眷村里的历史是不为大陆人所知的,即使有所了解,大部分大陆人也只是从政治的层面来看待1949年那段大江大海,但也许从文化的角度,我们能解读到不一样的信息。”刘台平说。
刘台平详细解释道:“从文化层面看来,这场漂泊并不全是一个负面的大迁徙,150万大陆人随着国民党的败退来到台湾,从某种角度看,这也许是一场背井离乡的悲剧,但从文化传播的角度看,它却使母体文化、华夏文化在一个被日本殖民霸占了51年的岛屿上的落地聚集,它驱逐了本不属于台湾的异邦殖民文化,为中华文化的复兴扎根提供了生长的空间。”
所以,从文化的而非政治的角度来描绘还原五十年代的两岸故事,是作为台湾第二代外省人的刘台平的写作初衷。政治总是冰冷而直白的,但人们总能在文化的交融与传承中寻求温暖与慰藉。
“眷村”人在寻找家园和根基的途中,找到文化归依
眷村人又被成为“无根的一代”,在台湾,他们被称为外省人,在大陆,他们又被称为台湾人,身份的归属感与认同感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尴尬的问题。
在刘台平看来,这种尴尬的状况对于作为外省人第二代的他们来说,甚至比他们的父辈还更加严重。
“第一代眷村人,他们到了台湾以后又可以很快地回到母体,我的父亲是四川人,母亲是山东人,他们在来到台湾以后又很快地返乡探亲,有的甚至落叶归根又回了老家住,并且有了一种圆了回家梦之后的欢愉之感。”刘台平说,对于那一代人来说,他们的根确实还存在于大陆,他们并没有失去根基的担忧与离乱感。
“但对于我这样的第二代及我们的后代,在我们赖以居住的眷村被纷纷拆除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家园的概念与根基。”刘台平说,他们总是奔波于台湾与大陆之间,看似已经融入了两岸的生活,实际上却还苦苦找寻着那片属于自己的原乡。
“失根”是刘台平的后辈们在身份归属上的困惑,而现在能做的,就是加大眷村文化及传统文化向年轻人的宣传力度,让他们在寻根的道路上找到文化归依。
“我为此书在福建、广东、江西、湖南等地做了多场演讲,高校、图书馆及民间艺文沙龙等对此反响热烈,这让我感到由衷欣慰。”刘台平说,读者的热烈反馈更加坚定了他的创作初衷,也坚定了他继续在各地文化的巡回交流、分享眷村历史文化的信心。
这是刘台平第二次来福州为《眷村》一书举行分享会,他的两次福州之行都选择在了高校。
“大学生是非常可爱的,他们渴望了解岛内的生活,积极主动地了解岛内的历史,不仅是1949年那段历史,他们对于比较早去台湾的、具有几百年历史的闽南人同样表示关切,这些都表示大学生对海峡两岸的交流与现状的关心,这是非常令人可喜的现象。”刘台平说。
刘台平认为,今后两岸相关的单位或团体要更加推动相互间的了解,尤其是年轻人,应该加强文化交流,而这交流,也会像当年中华传统文化来到台湾一样,消弭哈日、哈韩、哈美等在青少年中出现的异邦不良文化影响。

《眷村》一书于2011年斩获了由中文书刊网等单位主办的首届海峡两岸文学创作网络大赛长篇赛区二等奖,并受到大赛评委的一致好评。
“《眷村》以其丰富而独特的生活体验,描绘了特殊历史情境中的‘眷村’群体的生存方式、情感历程与生活方式的变迁。作者把这一特殊群体放在一个宽阔而复杂的政治、历史、文化的大转折背景之中。写‘家’、写‘村’,其笔触深入到省籍情绪和家国情怀,从容自如地突显眷村精神代际的反差。写‘国’,则强调眷村人物面临围困、孤立、挣扎、无奈和解脱,是如何为历史事变所左右。”作为大赛终极评委的孙绍振、陈希我、余岱宗、施雨如是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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