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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情天恨海

作者:摇摇 | 发布时间:2018-03-28 13:23:18 | 字数:7079

秋天。黄昏。美术学院教师张家明在温泉公园一角写生,试图用画笔与颜料将秋天的神韵记录下来。眼看着画作即将完成,突然一群天真、活泼的小孩子将他团团围住,开始唧唧喳喳的议论起来,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小家伙还试图用手摸摸他的画板。

正当他暗暗着急的时候,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子主动走过来,三言两语就将孩子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不远处的游戏设施上。看着逐渐离开的小孩子们,张家明连声道谢。那个女孩子摆摆手,羞赧的笑了笑。看到她的笑脸,张家明突然有了一种交谈的渴望。他顾不上画完画,三下两下收拾好画具,一边走一边与那女孩攀谈起来。原来女孩子是福建省儿童保育院小三班老师,叫胡艾玫,比他小两岁。

在电话沟通了一个月后,张家明冒着初冬的寒气,为胡艾玫送去青莲色的鸢尾兰,连同一幅为胡艾玫画出的新画,上面题着保尔·艾吕雅的话:“我是你路上的最后一个过客,最后的一个春天,最后的一场雪。”

精致的画像与浪漫的话语彻底征服了胡艾玫的芳心。两个人闪电般结为伉俪。一年后,儿子的来临更是让这个家庭充满了欢声笑语。心满意足的张家明除了作画、教学,尽可能减少在外应酬,好多点时间陪着妻子、儿子。谁知就在他在尽力做个好丈夫、好父亲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在他心底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张家明在教研室的信箱里发现有封新到的信件。他刚撕开封皮,映入眼帘的竟是初恋女友叶令伊的照片。6年不见,她消瘦不堪,穿着白色病号服,目光楚楚,却仍是记忆里的纤弱、倔强。

一纸信笺上寥寥地写着——“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注定在我生命的最后岁月,上苍能把你还给遭遇不幸的我,给我最后的慰藉,那么我将死而无憾。”信笺的背后写着一所医院的地址。强行掩饰住心里的震惊,张家明匆匆回到办公室,沉重地坐到椅子上,细细的端详起手里的照片,思绪却不知不觉的飘回到了六年前——

大二男生张家明手上挥舞着一根柳树枝,从美术学院教学楼二楼喊几个站在楼下的同学,“他妈的,我的屁股画得特别漂亮,你们上来看看。”话音刚落,张家明才发现同学中还站着一位漂亮的陌生女孩。女孩子看到大家尴尬的样子,反而落落大方的向张家明打招呼:“hi,你好。我叫叶令伊,是外语学院新生,过来找老乡的。”张家明也红着脸打了个招呼,便飞也似的逃走了。

不久,叶令伊就和张家明他们熟悉起来。每次张家明和同学去郊外玩,都会喊上叶令伊。或许是因为两人第一次见面都给彼此留下深刻印象的缘故,张家明和叶令伊的关系很快就由普通朋友发展成为了情侣关系,令周围的同学们惊叹不已。

夏天,张家明毕业后留校,便将叶令伊接到校外同居。两个艺术气质的人结合到一起虽然爱得死去活来,却也能时常为小事争吵得死去活来。

一回,为了一束不该迟到的生日玫瑰,刚刚大学毕业的叶令伊留下一张字迹潦草的“我走了”的便条,便消失了。筋疲力尽的张家明不再像往常一样,疯狂地找遍整个福州,寻找叶令伊的踪迹。一周后,张家明等不到叶令伊的丁点音讯。他将一封信交到了她的密友那儿,上面是一张清单:“2月15日起,第一次争吵。3年间,大吵129次,小吵265次,和好393次。离我而去21次,找回来20次……”这一次,他忍受不了她的“作”,她太作了,他背上画夹和行囊,停掉了手机,倔强地离开福州到北京漂泊去了,并切断了与旧日好友人物的一切联系。

这件事一直是张家明心里难以愈合的创伤。已经在北京小有名气的画家张家明倦鸟思归,重新应聘回到了母校,并应聘到美术学院任教师,在与胡艾玫相遇相识后,迟到的爱情和幸福的感觉才让他逐渐走出了往日的阴影。

张家明捧着信,百感交集,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想去见见叶令伊,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说临时去厦门出差,连夜赶去厦门大学医院住院部看望叶令伊。护士告诉他,病人已经出院。张家明循着叶令伊在医院登记的住址,找到她家。

门开后,叶令伊站在那里,清凉的沐浴液气息扑面而来,她的短发湿漉漉的。静谧的房间里,叶令伊纤瘦的身体,闪烁的目光,令张家明有些恍惚。两人坐下后,叶令伊向张家明倾诉了自己6年来的经历。

彼时,叶令伊赌气离开他,回到厦门老家后,却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是她第一次怀孕。她赤裸着脚丫,在客厅冰凉的木地板上来回走着,窗外是迷濛的雨丝、哭丧的天,她没有勇气开口让家明看在孩子的份上重归于好,只是给他发了一则短信,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他,幻想一向喜欢孩子的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叶令伊重复发送同一则短信出去,却从来没有收到回复。直等了两个月,直到期待的梦落入冰冷的夜里,叶令伊这才惊惶失措,她放下自尊,拨打张家明的手机,然而,她听到的却是晴空霹雳的一句话:“你所拨叫的用户已停机。”

叶令伊瞒着家人,悲愤地在远离市区的小医院做了人流手术,然而,手术做得并不好,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医生告诉她:“姑娘,对不起,可能会对你以后的生育有影响。”叶令伊把病历撕得粉碎,感到莫名的恐惧和懊悔,她原以为张家明会像以前许多次那样在痴情地等待她的原谅,没想到张家明却生生地和她隔断了联系。很长一段时间,叶令伊都无法从身体的伤痛和失恋的伤痛中走出来。

在家里人的张罗下,叶令伊和一位父母有权有势、年长她9岁的新男友结婚了,自己则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可在叶令伊的心里却始终在排斥这段婚姻,她时常在暗夜里沉迷于对张家明的思念。

由于叶令伊的丈夫忍受不了她长期冷淡的态度,偷偷在外面有了情人,就连她的婆婆也笑话叶令伊是不生蛋的鸡。圣诞夜,叶令伊的丈夫以为她睡着了,拿着手机在枕边偷偷地安慰情人。

被深深刺痛了的叶令伊从床上跳起来,跑到阳台,拿刀割脉想自杀。她并不是为丈夫的行为伤心,而是丈夫的话勾起了她以前的回忆,她恨自己为什么无端走到这一步。闻讯赶来的婆婆见到叶令伊的第一句话竟是:“你为什么不到外面去死,死在家里我们还怎么过?”

叶令伊最终和丈夫离了婚。离婚后,叶令伊回了一趟母校。

在留校执教的同学家里,看到了同学收集的一摞学校历年画展的旧海报,其中一张海报上印着张家明的头像,旁边题着《为爱而流浪》,海报上还有两行小字:“走过的时光和涉过的风沙,都无以漂洗爱情的创伤。”叶令伊的心一阵缩紧。她向同学打听到,当年张家明失恋后,痛不欲生,远走北京,原来当年的误会也仅仅是因为手机的停机。

回厦门后,叶令伊身心交瘁,生理周期也停止了。两个月后,她才鼓起精神去看医生。命运好像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医生告诉她她的肝左外翼和右外翼各长了一个肿瘤。叶令伊别无选择。索性从广告公司辞职,凭离婚得来的40万元度日。半年里花费了七八万,病情似乎得到了控制。但是,做第4次化疗时,效果就不如之前。命运如此多舛,叶令伊暗自害怕自己活不长久了,问到了张家明的地址,给他寄去了一封信。

叶令伊悲伤的泪落在张家明湿润的面颊上,那是他们共同的眼泪。

那天叶令伊和张家明整整谈了一天,两人一起回忆了当年那段青春的岁月、熟悉的人。临别的时候,叶令伊轻轻拉住张家明:“家明,晚上的时候我一个人好怕,你能像以前那样让我在你的臂弯里入眠吗?”叶令伊哀求的话把两个人的心都刺穿,没想到曾经高傲的公主竟然跌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

看到张家明犹豫的样子,叶令伊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臂从后面环绕住他:“再爱我一次,家明,说你还爱我,哪怕是骗我。”一时间,怜悯、旧爱种种混合在一起的感情冲垮了张家明最后的理智防线。他把叶令伊拉入怀里,雨点落入大地般地狂吻她,吻干她脸上的泪滴,似乎只有那失却理智的、疯狂的爱抚,能为叶令伊驱除病魔。

第二天中午,张家明醒来时,回想起昨天的疯狂,不禁羞愧难堪,起床就想逃离。可是看到如同一只小猫一样爬在怀里的叶令伊,张家明又失去了勇气。晚上的时候,看着欲言又止的张家明,叶令伊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终究是别人的丈夫,若不是出于怜悯她得了绝症,在世上时日不多,他是不会迈出这一步的。她掩饰住突如其来的绝望,没有再次挽留他,只是轻握着他的手说:“家明,谢谢你。”

爱,失而复得,叶令伊再也无法离开这个给予她真挚初恋的男人。张家明回到福州家中后,她就疯狂地思念他,嫉妒、痛恨他守在妻子身边的每一天。叶令伊只能把与日俱增的柔情蜜意写成文字,——寄给他:“家明:我最亲爱的!我躺在病床上,感觉生命和气息正在一寸一寸地从我身上剥离。你知道我需要你,你的温存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总是回味我俩单独在一起的那个夜晚,就像从前,你的一句话就能让我感到欣慰和开心。你说看到我苍白的脸,就恨不得用你的鲜血来补偿我的血……等你到梦里,再爱我一次,好吗?”

“家明:我的唯一!我太不幸了,当初我把一切都给了你,最终却阴差阳错没有披上婚纱。情路艰辛,到头来,我只恨我自己,因为我不能使你再爱我……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你若不来看我,那将是我受到的最后的打击。我的痛苦,是跟我对你的爱相应的。”

直到7月底,叶令伊又一次住院。张家明向妻子撒了个弥天大谎,说是去西部写生,人却赶到厦门,他不能让初恋女友抱憾死去,决心陪她走完最后一程。他赎罪般地呵护在她的病床前,给她所能给予的临终关怀。为了满足女友的心愿,张家明与她来到一家小影楼,两人拍下了结婚照。叶令伊看着照片,开心得脸上第一次有了久违的红润。

9月初,大学已经开学一周了,张家明没有理由再留在厦门,只得撇下叶令伊返回福州。叶令伊泪流满面地挽留他:“我不让你走。6年前,你若是没有离开我,我就不会生病,不会这么快就要死了……”对爱的渴求和挽留,啮食着她的神经,她辛酸地问张家明:“等我离开这个世界后,你会忘掉我吗?你会不会说——她死了,在她19岁到25岁的6年间,我爱过她,和她同居过。但是,后来,我又爱上了我妻子……”

从叶令伊苍白的脸、失血的唇中,又吐出一句哀怨的话:“但愿我能抓住你不放,一直到我死。你们为什么没有受苦?我可是天天、时时在受苦!”张家明拥她入怀,答应她:“我很快回来看你。”

也许是逼近的死亡,给了叶令伊一种钻木取火的劲头,她将张家明的照片,挂在了床头,他是她入睡前、醒来后最想的人。当她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时,张家明就更是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灵。

明知见一回少一回,张家明却接连两次错过约定,留在家里不能来,叶令伊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苦痛和委曲,她将这一切都归咎到张家明的身上,一个复仇的念头倏然疯狂地涌上心头。

一个月后,张家明瞒着妻子来厦门看叶令伊时,她已经消瘦得只剩下大眼睛了,不时因为疼痛,眼里闪烁出狂野的火焰。她抓着他的头发,揪下一绺来,含糊地嘟囔:“你多强壮呀,妻子对你多好。我死后你还打算活多少年?”张家明疼得龇牙咧嘴,含泪说:“令伊,你明明知道,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忘掉你,毕竟我们深爱过……”

叶令伊用眼神止住他的话,她看了他许久,言语变得清晰:“家明,你对我太好了。如果不是你陪我度过这些日子,我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我离婚时得到了40万元,除了看病花掉了十几万,现在还剩下22万元,想留给你,你看行吗?如果人可以因为幸福而死亡,那么我就是因为在得到你的幸福里死去。”

张家明断然摇头,他哽咽:“不能,你不能死,我不能让你死,这么多年,我没能让你好好地生活,没有得到真正的爱。现在,你更别这样说,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万万不能要你的钱。”

叶令伊处于弥留状态。张家明和她父母、弟弟都陪在她身边。最后一刻,她虚晃的眼神,落到张家明的脸上,久久地,仿佛要将他藏在大眼睛里带走,带到另一个无人知道的世界。

这摇曳着生命之光的最后一瞥,让张家明仿佛灵魂出窍,将心丢失在叶令伊的魂灵里。叶令伊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但是,爱不曾因她的离去而淡忘,反而弥足珍贵。

张家明没有去参加叶令伊的葬礼,他受不了那样令人绝望的场面,只是后来找叶令伊的家人要了一部分骨灰,想独自悼念她。在将骨灰坛交给张家明的时候,叶令伊的母亲紧紧握住他的手,感谢他3个月来对她女儿的悉心照顾,“你那样周到地照顾令伊,让她没有遗憾地去,也是我女儿最后的福气……”老人家泣不成声。

张家明回到福州。一封挂号信在办公室等着他,信上写:“家明:这么多日子里,我时常恍惚,把你当成我的丈夫,我的位置就是你的妻子,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从你身边拉开。总想有来生,我们可以重逢,让我做你永远的妻子……密码是你的生日。”信里还夹着一张面额22万元的存款单。

张家明的泪霎时滚落。闭上眼睛,就想起叶令伊的生命到了尽头时,她忍受着非人的痛苦,在他的怀抱里,颤栗如水草。他发誓,把初见叶令伊的那一夜激情,把这3个月发生的一切,都深埋在心底,关于初恋女友的过去和现在,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妻子,他决不伤害任何一个他爱着的亲人。

他在妻子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然而,一周后,妻子却突然戳穿了他的秘密。她把一封署名黄泉路的信,扔在他面前。他展开,信里夹着自己和叶令伊的结婚照,她写道:“胡艾玫:你要是知道,你深爱的忠诚的丈夫瞒着你,赎罪般地看护我、服侍我,我想象得出,你会嫉妒我了。换成我处在你的地位,我是会嫉妒的,我会伤心到自杀。因为,他既然和你做了夫妻,占有了你的感情和全部,却又背着你,和他的初恋女友重温旧情。

丈夫越轨,妻子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如果我不说出来,将这一切永远带进坟墓,让你永世蒙在鼓里,你才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恨他,也恨你,夺走了本应属于我的幸福。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光,他对我的好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但是,每次短暂相聚后的日子,对我来说,更是一种折磨。我走了,也要带走属于你们的幸福。凡是欠我的,都要加倍偿还……”

读信时,胡艾玫惊呆了,心碎了,痛苦像拉得极紧的弦。她哭着质问张家明:“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你这么卑鄙无耻。你骗我多久了?你对我的爱问心无愧吗?你这样糟蹋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张家明不知如何向妻子解释,妻子的每一句话都像子弹,每一颗都穿透了他的胸膛。和叶令伊重逢的那一夜,他屈服了,陪她度过最后的时日。现在他向妻子辩解,却苍白无力:“艾玫,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和她的故事。重逢时,她已经病入膏肓。我以为她需要的只是临终关怀,一旦我对她的关心停止,就会过早地将她推向死亡,但我无法想象她会以这种卑劣的方式发泄、报复……”

夫妇俩流一会泪,发一会呆,不知时间如何流去。

当晚,胡艾玫离家出走,将1岁多的儿子留在家里。

张家明承受不了心理压力,患了严重的失眠症,必须用药物催眠。因为残留的药效作怪,他疲倦、迷糊得睁不开眼。儿子的哭声吵醒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儿子将妻子服用的维生素E吃掉许多,已经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将儿子送到医院洗胃、输液后,张家明才通知妻子。儿子险些丧命,夫妇俩抱头痛哭。

儿子出院后,胡艾玫找到厦门一家医院的心理医生,医生连问了3个问题,“你不能允许丈夫的出轨,你对婚姻的可信度质疑,你和他在一起觉得没有安全感,是吗?”她连连点头。最后医生又问:“你还想和他过下去吗?”她犹豫了一下,想起一句话:“鱼很好吃,偷吃的人却被鱼刺扎了喉咙,爱他的人,又气又恨。”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于是,结论只有一个,心理医生建议她回归家庭。采用“记忆覆盖”的方法,用一些美好的回忆覆盖痛苦,乃至一种根本的忘却。

与其说胡艾玫装作被医生治好了心病,不如说她是为了儿子,试着和丈夫重新开始,但是,圣诞节前夕,当张家明为劫后重生的儿子作了一张画,放进那个藏箱时,她眼尖,一眼看到搁在里面的一个猩红色的小小骨灰盒,盒子上贴着叶令伊的两寸照片。

仅仅一怔,她掩饰住了,实际上她没有忘记丈夫为叶令伊付出的临终关怀,但是她在丈夫面前滴水不漏,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张家明看到了这些,心中一颤,妻子的神情,更显她的大度,以及对他和对这个家的珍惜。

一天,胡艾玫收到了一份特快专递,有一封叶令伊弟弟的信:“姐姐去世后,我们很长时间都没碰她的东西,不久前我清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这张碟,给你们寄来,以完成姐姐的心愿。”

这是一张叶令伊自拍DV的碟片,取名“一个女人的忏悔”,叶令伊穿着大红裙子,对着镜头诉说:“我没有想到,9月22日,家明又一次失约了。强忍着疼痛,我让弟弟陪我去福州找家明。

车泊在你家的楼下后,我任由自己的性子发短信给家明:“有空吗?我突然想见你,就从厦门过来了。现在在你家楼下,不见不散。”但他回复:“别等,晚上我去酒店看你。”到晚上还有7个小时,对我来说却是以秒计算。我不知去向何方,把车里的音响调到极高,蔡琴如泣如诉的“再爱我一次”,是我心情的真实写照。

我坚持等下去,在车里呆坐了两个小时,就在我无望想回去时,一家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你和家明抱着儿子慢慢地走过我的车,连你们脸上幸福的笑容我都看得那么清楚。隔着车窗,我的心一阵阵抽痛,本来陪在家明身边那个幸福的女人应该是我呀!那天我没有再见家明,连夜回到了厦门。后来许多时候,我将家明当成了丈夫,想强夺他对你的爱。每次他都提醒过我:“我们之间没有夫妻的缘分,别勉强。”但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我勃然大怒。在不理智的状态下,我写下并寄出了那封信,想摧毁你们的家庭。但是,回想我这短暂的一生,在生命的尽头,我得到了家明充满怜悯的关爱,应该知足了。我后悔,出于嫉妒家明对你的爱,写出那样一封信给你,给你们美好的生活涂抹上一笔灰色调,请原谅我对你们的伤害。”

善良的胡艾玫大哭一场,这个女人的爱恋是那样执著而痛苦,她完全理解了他们。

张家明将叶令伊留下的22万存款,捐给红十字会,用于对癌症病人的救助。张家明在心中默默地告诉叶令伊:“我替你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足以抵消你心中的愧疚。安息吧,我深爱过的初恋女友。”

午后,张家明从藏箱里捧出那个骨灰盒,连同两封信、一张碟,装在塑料袋里。他和妻子将它们埋在了美术学院后山的一棵榕树下,叶令伊成为彼此的回忆,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