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府盗窃案终于在规定的期限内破获了,江大明如释如负, 可心里却
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窃贼竟是市二中的几个高二学生。
事情的起因与经过都非常简单,他们班上的一个同学病了, 几个相好
的就想买点东西上医院去看望。可大家倾尽囊中所有,凑来凑去还不到二十
块钱。空着手去没有面子,东西太少又拿不出手。大家一时无计可施,突然
一人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叫道:“干脆,咱们偷点钱来花怎么样?”这一叫竟
唤醒了大家心中一直压抑潜藏着的“性本恶”,都举双手表示赞成。是的,
偷,这一字眼实在是太富刺激太有诱惑力了,咱们今晚就豁出去,偷它那么
一次吧。可是,到处都是“铜墙铁壁”,上哪儿去偷呢?大家计议着,突然
就想到了市政府机关,在他们的想象中,那里不仅是权威的象征,也是一个
金钱的所在地,随便弄点钱来花应该是小菜一碟。可市府机关门口有警卫站
岗,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不要紧,趁他们不注意,或是随便想个法子不就
混进去了吗?只要混进去,你就是在里面闹翻天,外人也无法知晓了。
主意打定,他们就分头行动,一个个果真还有点本事,全都混了进去。
他们会合后进到一楼,撬开第一个办公室,翻遍办公桌、文件夹、档案柜,
竟没有找到一分钱。这是怎么回事呀?难道市政府机关是一个清水衙门不成?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相当失望,但没有绝望,又不甘心地向第二个办公室发
起新的一轮“进攻”。
他们从一楼翻到二楼,又爬到三楼,几乎翻遍了每一个办公室, 将所
有的文件、档案、资料、报纸、杂志等弄得一塌糊涂、满地皆是,总共才找
到了一千多元人民币。
由于作案人的特殊性, 这桩破获的窃案不可能进行大量的宣传报道,
也不可能受到上级部门的明令嘉奖,只在系统内部通报表扬。
刘树森对江大明说:“不管怎样,案子总归是破了,上面不嘉奖, 我
们自己得好好地庆贺庆贺才是。”
“行,一为庆贺,二则忙了这多天,也该放松一下才是。 ”江大明满
口应承道,“这样吧,今天晚上六点半上我家去喝酒。”
刘树森说:“免得麻烦嫂子,咱们俩在外面随便选个餐馆喝两杯吧。”
“我倒好说,关键是你嫂子对你有意见呢。”
“她对我有什么意见?”
“她说你怎么好久不上咱家去喝酒了,是不是有了新朋友, 忘了旧朋
友;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啊。”
“哪能呢,你就不能跟我解释解释,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呢。”
“你还是今天上我家跟她解释去吧。”
“说来说去,不就是上你家喝酒吗?从内心说,我可求之不得呢, 巴
不得天天上你家撮吃撮喝呢。”
“在家里有情调,有氛围,什么都可说,无拘无束,不象在外面餐馆,
要注意咱们的形象,不能喝多,不能喧哗,一点都尽不了兴。”
“还是你说的有道理。”
“六点半,那就这样定了。”
“行,保证准时赶到。”
开完破获市府窃案的总结会,江大明就早早地回到家中, 帮着妻子夏
红一起,忙着切菜洗菜下厨。
当刘树森拎着两瓶“五粮液”于六点半赶到时, 他们早已准备停当,
丰盛的菜肴摆了一满桌。
“你们吓我呀,搞了这多的菜,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一个酒囊饭袋呀?”
刚一进门,刘树森就大嚷大叫。
江大明说:“树森你自我感觉怎么就这好啊?你到底搞清楚没有, 今
天到底谁是主角谁是配角?”
夏红也在一旁说:“我今天请你,主要是跟大明助兴, 庆贺他破获了
一个特殊的案子,你就不要反客为主了。”
“是是是,”刘树森将两瓶“五粮液”往茶几上一墩, 一迭连声地叫
道,“我一定要端正态度,摆正自己的位置。”
“哟,树森你还带了两瓶酒呀,”夏红故意惊叫道, “也真是太见外
了。”
“为大明庆功,我总得表示点什么才行呀,”刘树森辩解道, “这是
两瓶庆功酒呢。”
江大明说:“他是担心咱们家穷,拿不出好酒来呢。”
“好好好,我一张嘴说不赢你们全家子,我投降认输还不行吗?”
“你马上结婚,生个胖小子,不也就是一家子了吗? 这又不是什么办
不到的难事!”
提起婚姻,刘树森顿时失了刚才的活跃、机智与幽默,变得腼腆起来:
“不急,不急,心急吃不得热粥呢。”
夏红说:“还不急,都快三十岁的人了, 你以为你还只是一个十六七
岁的毛头小伙子么?听说你谈了一个蛮漂亮的朋友,不能总是金屋藏娇,也
该带来让我们欣赏欣赏才是啊。”
“咱们不谈这个好不好?”
这时, 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着的女儿江小枫突然开口发言了:“你们
一见面呀,就谈这谈那的,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难道你们就不打算上桌
吃饭了?”
江大明赶紧道:“好,小枫这意见提得好,我们虚心接受, 这就全部
上桌。”
大家围桌而坐,刘树森与江大明将酒杯斟得满满地, 夏红与小枫也象
征地倒了一点,四人一起举杯,共同庆贺江大明破获了一起特殊的窃案。
全都一饮而尽,气氛十分热烈,江大明一家没拿刘树森当外人, 树森
也仿佛就是他们家中的一分子。夏红与小枫放下酒杯,就端碗吃饭。于是,
江大明与刘树森两人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谈着的还是案子。
刘树森将“5.05”谋杀案第一条线索的侦查情况跟江大明谈了,又
兴致勃勃地说起第二条线索道:“我们顺着马朝青吸毒贩毒这一事实往下挖,
竟发现他儿子马欣欣也是一个吸毒成癖的瘾君子,就把他送进市戒毒所进行
强制戒毒去了。大明呀,这回我有一种预感,咱们一定会在这条线上大有斩
获,即使查不到杀害马朝青的凶手,也能破获一个也许是我市有史以来最大
的贩毒团伙,当然,也说不定会一举两得呢。”
“这段时间让你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碰杯,发出当地一声脆响。
“唉,这两个案子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你一回来, 我也就轻松解脱
了。”
“这两个案子你都快摸熟了,往后去,还得靠你挑大梁呢。”
“咱们哥俩还分什么你我彼此呢?来,为了我们的友谊,干杯!”
谈起友谊,他们不禁回想起了曾在一起出生入死的日子, 江大明说:
“树森啊,过去那些日子,真是回想不得,特别是遇上严打抓逃犯,咱们俩
绑在一块,饿了就啃几口方便面,困了随便找个地方倒头就睡,若遇空闲,
两人就着一袋花生米,捧着一瓶烧酒,你喝一口,又递过来让我喝上一口,
一瓶酒就这样轮流着在咱们俩手中传来传去,直到喝个一干二净瓶底朝天为
止。”
“是啊,”刘树森接过话头道,“那时苦是苦点,但也乐在其中呢。”
“要说艰苦倒还真算不了什么, 最要命的是还得时时提着个脑袋冒着
生命危险。”
“可不是嘛,弄不好就把性命都搭上去了。 有人说司机是一脚踩着油
门,一脚踩在地狱;可要我说呀,干我们这行的比司机更厉害,差不多有一
只半脚踩进地狱里头呢。”
“你还记得那次不,”江大明独自喝了一口问, “咱们将一伙抢劫犯
逼在了一个山沟沟里头的事儿?”
“记得,当然记得呀,那次可真算得上太残酷了!”
“那回要不是你,我的命儿早就完蛋了, 还能跟你这么坐着一块喝酒
吗?”
“来,喝酒喝酒,”刘树森说道,“那档子事都过去好多年了, 你也
不知说过多少遍,还提它干嘛。”
“不,我要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救命之恩,”江大明说着说着,
就动了感情,“当时,咱们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伙抢劫犯手头藏着自制的土枪,
尽管枪的质量不怎么样,可杀伤力却十分了得。他们被逼上绝路后,就抛出
了最后的杀手锏。突然一声枪响,我们都惊呆了。可谁也没被枪声吓住,反
而争先恐后地抢着往前冲。你说你年轻牺牲了没有负担要我让你上,我说我
已经在世界上留下了自己的种子就是立马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我们两人
谁也不让,都抢着上前。结果你出其不意地使出一个绊子,猛然一下将我绊
倒在地,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又是一声枪响,你往旁边一躲,可那粒子弹
还是射中了你的大腿,你扑嗵一声倒在地上。我趴在地上开了两枪,赶紧站
起身来,向那群歹徒扑去。突然,你发现一个家伙躲在暗处,正在向我瞄准,
你伸出右手,叭地就是一枪,那个家伙应声倒在地上;这时,你又看见另一
名凶犯向我举起了土枪,你已经来不及开枪回击了,就拖着伤腿,拚着全身
力气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把将我按倒在地。叭叭两声枪响,子弹呼啸着从我
们头顶飞过,树森,那回可真叫险啊......”
刘树森也喝得有点醉意醺醺了, 但他头脑仍十分清醒:“这些年你给
我的帮助我真是说都说不清呢,唉,都是好朋友,好兄弟,相互帮衬,应该
的,你说对不?”
早已放碗的夏红在一旁看着电视,不时地观望着酒桌这边的动静, 见
两瓶“五粮液”已干掉一瓶半,便走了过来,将剩下的半瓶收了,然后敲敲
桌子道:“好了,都喝得差不多了,该收场啦。”
当地一声,碰杯的声音又一次清脆地响过, 庆贺的酒宴也就进入了最
后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