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顺藤摸瓜似的,从马朝青牵出了苗长江、于劲松, 然后又扯出了
张以仁,一层一层,一步一步,眼看就要触到那个“大瓜”了。
有了马欣欣的确认及于劲松的招供, 抓捕代号为“野猫”的毒贩头目
张以仁,刘树森的心里就更加有了底。
自从马欣欣辨认出张以仁就是那个张叔叔之后, 野猫已在公安人员的
严密监控之中,他逃是逃不脱的了,什么时候都可抓他,但得选择一个最佳
时机才行。
刘树森选择了他在向另一个下线又一次“出货”的机会下手。
人脏俱获,张以仁自然无法狡赖。但是,他专拣轻的说, 只承认自己
也是一个受害者,是一个类似于“散户”的角色。不管散户、大户,先交出
上线再说,而他又说不出来,只说是一个行动诡秘之人,与他见面碰头都要
戴口罩,从不露出真实面目,更不会道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与真实身份。
“你称他什么?”刘树森问。
“老狼。”张以仁答道。
“那么你呢?”
“象我这样的散户,是没有代号的。”
“真吗?”刘树森反问了这么一句,嘴角浮出一抹嘲笑, “那么野猫
是谁呢?”
张以仁闻言大惊。
“你的一切情况我们都掌握了,就不要再装蒜了吧! ”刘树森一声断
喝道。
张以仁虽不再装蒜,但也不招供。
不得不拉出马朝青、于劲松, 还有从他办公室及住所查获的大量海洛
因。面对这些铁板钉钉的事实,他阴沉着脸,竭斯底里地又叫又跳:“我犯
了死罪,要杀要剐由你们,你们什么都不要问了,我就是大毒枭,最大最大
的毒枭,你们快点杀了我吧!”
象他这样的头目被抓后出现心理异样、竭斯底里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
只有先押着让他情绪镇定下来再说。
刘树森认为,张以仁虽然算得上是一个“瓜”, 但只是一个不大不小
的“瓜”,不是最大最大的“瓜”,他的上头,肯定还有深藏不露的大人物。
两天后,张以仁的情绪基本镇静了,但他还是死死地不开口。
他不招供, 又没有什么办法将他心里深藏着的一些秘密全部掏出来曝
光,案子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就目前的缉毒工作而言,也算得上取得了重大的成就,一个由张以仁、
于劲松、马朝青为首的贩毒团伙告破,与之相关的大小毒贩及吸毒者一一落
网,为害江洲市的毒源已基本斩断,挽救了无数瘾君子及潜在的受害者,还
有他们的家庭。
然而,刘树森并不满足于此,应该乘胜歼击,将那个庞大的贩毒、 吸
毒“家族”中的所有成员一一拎出,特别是金字塔顶尖上的那个最高元首。
只有敲掉最高“统帅”,才算得上一网打尽,才能防止死灰复燃。
象张以仁这样的大毒贩,他们心里清楚,只要被抓, 根据贩毒量及其
恶劣性质,必死无疑。招是死,不招也是死,自然就不肯招了。因此,你想
打动他、说服他、从他肚里掏出有价值的“货色”来的确很难很难。
如果能够给他一线生的希望呢?那自然极有可能套出一些东西来。 再
厉害的亡命之徒其实对生命本身并不讨厌,只是没有生的希望后才会孤注一
掷、不惜生命。
刘树森不愿案子就这样了结,他决定再试试看。
几天后,刘树森亲自提审张以仁。
他虽然不再那样叫嚷,但态度仍然顽固,还是一副老样子。
刘树森说:“你不要抗了,我知道你不是最大的毒枭, 你上头还有比
你更大的,这我们清楚得很,已经掌握了相当充分的材料。刚进来时,你把
自己说得很小,只承认自己是个散户,现在一下子又打肿脸了充胖子,把自
己说得至高无上,这都不真实,野猫先生啊,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沉默。
“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刘树森继续攻心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死,
你还只有三十六岁,三十六岁是你的本命年,你自然逃不过一劫,不过这劫
并不一定就是要你去死啊!”
“死定了,”张以仁突然说道,“象我这样的还不死啊? 哪怕有十条
命、二十条命,都可全部赔进去,你就不要骗我了。”
“我骗你干什么?我虽然希望你供出一切, 但我不能言而无信地用假
话来骗你啊,这不是我们公安人员的本色,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又沉默了。
“只要你供出你上头的那个真正的大毒枭,立功赎罪, 不说要二十条
命,就你这条命也不会要,也会保得住,让你活得好好的。只要你过了本命
年这一劫,往后去可就顺了,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癞活着,瞎子都舍不得
过‘奈何桥’,何况你有眼有鼻有手有脚长得这么清爽灵光的人呢?”
防线有所松动, 张以仁的心头似乎涌动着一股几天来从未有过的激动
情绪。
刘树森见状,加紧凌厉的攻势:“象你这样的人聪明得很, 我一眼都
看得出来,干什么就能成什么,绝对的我没看走眼,可你干嘛就偏要去贩毒
呢?你今后吸取教训,再不贩毒,去干别的,一样能抓住商机发大财,日子
过得滋滋润润呢......”
张以仁试探着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 这回真的可
以保得住性命?”
“是的。”
“犯了这大的罪,你们还会饶恕我?”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立功就可以赎罪嘛。”
“可我担心你们不守信用。”
“不守什么信用?”
“卸磨杀驴,只要我一招,没有用处了,就把我杀掉,招,还是不招,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恐怕都是一回事。”
“咱们现在对犯人也不是说杀就杀的,要送到法庭审判, 这样的程序
难道你不知道吗?只要你立了功,辩护人就会提请法官为你减罪,功劳越大,
减罪越多,不少死刑犯减成无期徒刑,又由无期减成有期,而后提前释放,
这样的情况又不是没有,想必你也听说过不少是不是?”
防线在继续崩溃,张以仁喃喃道:“那......你让我想想怎么样?”
“你要想多久?”
“你准备让我想多久呢?”张以仁突然如此反问道。
刘树森想了想,说:“一天一夜怎么样?明天这时间, 还是这地方,
你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行不行?”
刘树森的回答令张以仁有了一点感动:“没想到你给我这么长的时间,
真没想到!看来你很信任我,我这人也蛮讲义气的,既然你信任我,那么我
也就信任你。与其考虑个一天一夜明天招,还不如提前一天一夜现在就招出
来算了。”
刘树森闻言,心底不觉吁出了一口长气,这一试,竟成功了! 偶然,
还是必然?两种成分可能都有一点吧。
张以仁招供的事实如下:
他的确不是整个贩毒团伙里的最高头目, 但他是江洲市的最高头目,
他的下线,除了马朝青、于劲松之外,还有六人,都与他单线联系。以他为
中心的这张小网铺撒开来,毒品基本上就将江洲给盖住了。他这张江洲网的
外面,还有一张铺得更开更大的网络,他的上面,还有一个大毒枭,代号的
确叫“老狼”,就是他刚进来时招供的那个称呼。老狼姓甚名谁,他确实弄
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的大本营到底在哪里,但他知道老狼毒品集散的一些有
关情况。
老狼手下培养了一批敢死队,具体数目不详。 敢死队的成员是从流落
街头的流浪儿中招来的,他给他们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想要什么就给
什么,满足一切要求。他们对老狼也就感恩戴德,一个个愿意以命相搏。老
狼要对他们每人实行半年封闭式培训,除摔爬滚打外,还要学会熟练地使用
不少武器如匕首、手枪、手雷、炸药等,特别是炸药更要精到。在思想上,
老狼培养他们对他尽忠,一切服从指挥,指东不能打西,要谁死就不能活着
回来。
一番培训后,就用他们做“炮灰”进行大量的贩毒活动。 这些敢死队
员贩毒时从不偷偷摸摸、小打小闹。他们身背装得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包
里除必需的生命用品外,其他的全是毒品。一旦发现,他们就不惜一切代价,
将旅行包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引爆绑在胸间的炸弹,与毒品、与警察同归
于尽。前一段时间发生在列车上的好几起不明真相爆炸案,就是老狼手下的
这些敢死队员们干的。
这些派出去的敢死队员分头从云南、广州、 香港等毒源中心将毒品贩
到位于内地的大本营,汇聚在一起,然后再由老狼安排着撒向全国各地。
老狼每隔三月就要给张以仁送一次货,每次都由老狼亲自押送, 身边
总要跟着一群看上去稚嫩实则老辣可怕的那些敢死队娃娃。
张以仁接货后,就将它们藏在江洲市郊的一个防空洞中。 防空洞冬暖
夏凉,他长年租用下来作为一个商品储藏库。将那体积并不惹眼的海洛因随
便往哪个旮旯里一放,谁也发现不了,关键是别人不会想到防空洞会成为毒
品的“保护伞”。
刘树森率员带着张以仁进到那个他所租用的防空洞中, 果真在一个不
起眼的角落找到了还没发散出去的一大包高纯度海洛因。
按照三个月交一次货的惯例,还有一个星期, 也就是七月十号左右,
老狼将亲自出动。
为了引蛇出洞,刘树森将手机、呼机等物交还给张以仁, 让他随时与
老狼取得联系,确定具体的交货时间及地点,然后将大毒枭老狼抓获,将他
手下的敢死队员及其他大小毒贩一网打尽,悉数捉拿归案。
想到就要打响的战斗,想到即将取得的缉毒硕果, 刘树森心里感到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