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水之滨，万安山下，范文正公安卧于此。墓园依山傍水，坐北朝南，余欲吊祭以往。观其风水，异乎寻常，墓冢四周，翠柏森森，而祭者冷清，呜呼哀哉！范公曾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尔来千余年矣，果有“先忧后乐”者耶哉？
嗟夫，自古及今，木秀风摧，人贤君妒。范公“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余则不以为然。既居庙堂之高，不忧民何以为仕？已处江湖之远，仍忧君实为徒劳。人言范公嫉弊如仇，光明磊落，然弊从何来？君使之然也。公其嫉之，君其乐乎？人又言范公有敢言之名，可有犯上之实乎？敢言君之失者，君其乐乎？人再言范公素倡整肃吏治，拨乱反正，然吏从何来？皆君之左右者也。公欲正之，岂非天下皆屑小之徒，唯公君子乎？诸如此类，忧君乎？伤君乎？胡为乎忠耶？君若念其忠贤，何以入相即贬，一贬再贬，末了死于赴任颖州途中，与庸碌之辈何异？卒而谥文正，生前遭冷遇，生得其所乎？死得其所耶？生而辱，死而荣，庶人且不齿，其果荣果辱耶？位高而清贫，君赞其廉也否？身贵而俭朴，君怜其清苦也否？天地有知也乎？神灵庇佑也乎？吾不得知也！
呜呼！予尝求君王度人之心，或异于士大夫之为，何哉？臣有贤名，如星灿烂，遮掩君王圣聪，君心岂得乐耶？将有大功，皓月当空，震慑君王龙威，君心得其安乎？臣铮铮而曰己忠，然心志君不可鉴；将眈眈而言己勇，然威猛君且畏惧，其忠耶？其奸耶？君不能辨，如之奈何？问君王之心何也？其必曰：“宁可冤死忠臣良将，唯恐养虎为患。此君王驾驭天下之术也！”
噫！伴君如伴虎也，范公知之乎？若居庙堂之高而不知，处江湖之远亦不知，安得宦海有善终也欤？后生狂妄，匍匐坟前，吊而哀问。一时不知所云，叩首，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