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草原多良马，尤以白驹、红骏为最，斯马也，毛色纯净，四蹄健壮，嘶声哄亮，人皆以为千里马。
伯乐之子小乐，继承父志，以相马为业。走南闯北遍寻良马，待价而沽。一日路过草原，见白驹、红骏嬉戏狂奔，奋蹄嘶鸣、摆尾吻毛，其态优雅，绝非凡马所及，遂叹曰：“吾寻马有年，苦未遇之，今得千里马矣！”于是出资数百金，购二骏而返中原。
小乐途经赵国，住邯郸客栈。其时吕不韦正与秦公子异人商讨归秦之策。异人曰：“秦赵之间路途遥远，必得千里方可脱身。”吕不韦以为然。为使异人早日离赵归秦，吕不韦数次赴马市相马，因无千里马，皆无功而返。
一日吕不韦欲到马市买马，在邯郸客栈遥见白驹、红驹相貌不俗，疑为千里马，疾步至前，左顾之，右盼之，欣欣然钟爱有加。
小乐见有人相马，遂上前自诩道：“此千里马也。日行千里，不喘不疲，先生有意买乎？”
吕不韦笑曰：“吾欲得千里马久矣。但闻千里马者，‘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公之二骏，貌虽洒脱，未必内秀，果为千里马乎？”
小乐曰：“千里马者，形必飘逸，声必闻远，蹄必健壮，毛必纯净，先生真不识马也，岂能以形美必内陋而妄论之？”
吕不韦本不识马，听小乐之言，又观白红二骏之形态，一时无语。
小乐又道：“吾，伯乐之子也，吾祖善相马，吾父善相马，今吾亦能相马。公不识马，何疑吾马外秀而内粗耶？岂无外美而内秀者乎？”
吕不韦闻听小乐乃伯乐之子，已敬仰三分。而观马仍将信将疑。小乐曰：“先生不妨骑而试之。”
吕不韦牵白驹、红驹各骑而试之，无不蹄疾如飞，服若驯马，大喜。遂讨价还价，以万金购回二骏。
不几日，吕不韦与异人乘机逃离赵国，向秦国方向疾驰。后边追兵甚急，二骏驰骋不足百里，汗流浃背，气喘嘘嘘，口吐白沫，已不能疾奔矣。异人怒而笞之：“此千里马乎？千里马不过如此！”
吕不韦亦挥鞭曰：“小乐欺我乎？吾必杀之。”
白驹哭诉曰：“吾虽外形伟岸，实乃俗马，本不堪远驰，小乐不识马，误以我等为千里马，非我等之罪也。”
红骏亦叹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今伯乐已死，相马岂亦祖传乎？世人重虚名形而轻质，看门第而轻能力，谁之过也？今千里因其貌不扬仍在草原，若不为人识，恐将老死矣！不识马者，人之过也，非马之罪，若吾等无罪受诛，公等何其愚也，我等何其冤也。”
异人望吕不韦叹道：“空有其表者，实不堪大任，出自名门者，未必成为名人。小乐与公皆以俗马充千里马，其错大焉。俗马之言，至诚至真，其错在人而不在马，杀马何益。”
吕不韦愧甚，叹曰：“识马如识人，重其表，疏其里，吾之过也。公子日后当政，应以此为鉴。”异人以为然。
此时赵兵将至，异人掷鞭于地，将白驹、红骏弃于田野，与吕不韦藏匿草丛之中，惴惴然不敢出声。幸而得免。
赵兵追至，见白驹、红骏信马由缰吃草正酣，皆以为异人与吕不韦去远，遂得千里马而归。异人与吕不韦幸得安然归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