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晚饭后,只要没有凛冽的寒风,总和朋友一起到荆山去散步,一边悠闲自得,一边谈天论地,也别有一番情趣。朋友健谈,只是性感有些偏激,对人世间的丑恶现象动辄口诛笔伐,很多观点虽然独到,却不能被大多数人认可,我也颇有异议,时常有所争论。
比如朋友谈到身边人时他说:“台湾作家柏杨有一本书叫《丑陋的中国人》,作者以‘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强烈批判中国人的劣根性,说中国人具有‘虚伪、自私和见利忘义’的天性。”我说也不能一概而论,大千世界本身就是多姿多彩的,人类也不可能是一个模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人的性格与接受的教育、环境的熏陶有关,各个民族都有优点和缺点,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君子国不存在,没有一点好处的人也不多。朋友不以为然,言之凿凿,气势咄咄逼人地鞭挞着:“我们的人种不行。你没有看一看周围的人,有几个讲真话的?他们非常虚伪,爱说谎话,笑贫恨富……因为没有言论自由,只能活在谎言之中,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肯定也是这样!对付这样的人只有两种办法,一只手拿酒,一只手拿枪,是朋友了,来,喝酒;是敌人了,大喝一声,一枪撂倒!”
我觉得朋友的观点有道理,但是不可行。如果真的这样社会就要乱套了。就反驳说:“人是能够抑恶扬善的动物,一般情况下展示给你的是友好善良的一面,你未必能够短时间内认清其本来面目。尤其你有酒和枪,酒,诱惑那些想喝酒的人,为了讨得一杯酒,他会献媚于你,示好于你,你怎么能够知道他不是伪装的朋友?枪,可以震慑那些违法乱纪的人,在枪口下难免有很多屈从者,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温顺是发自肺腑的?如果酒屡屡被骗喝了,到明白过来时候酒已经没有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在失去诱惑的时候走向背叛?如果因为自己的好恶而枪杀了不该杀的人又该怎么办?枪里边没有了子弹又该怎么办?因此我认为简单用枪和酒来解决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是不行的。爱憎分明可以,抑恶扬善可以,追求完美也无可厚非,但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是古训,‘难得糊涂’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由此看来是是非非古来如此,丑恶现象哪里都有,也不是一个人,一个时代就可以轻易改变的,毛泽东可以砸烂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中国,可是他老人家尚且不能铲除一切害人虫,何况其他人了?我们还要客观地看待身边的事物,既然不能改变,就要学会适应,在适应中进步,这才是可行的。”
朋友仍不以为然,又在高谈阔论:“中国人的奴性是十足的,你给他民主,他就想无原则地为所欲为,甚至想独占天下一切,享尽荣华富贵。我比较欣赏南阳的别廷芳,治乱世必须用重典。人家老别实行的就是专制制度。当时的南阳政治腐败,内外交困,地方官员的贪污中饱,豪绅地主阶级压迫剥削的加重,使农村凋敝,民不聊生,不少农民求生无路,被迫铤而走险;一些地痞流氓乘机拉杆结伙,四处抢劫,政府软弱无力,左右不了大局;新旧军阀各据一方,你争我夺,连年混战;地方上的各种武力,为求生存和发展,自找靠山,攻城掠地,胜者占地为王,败者溃散为匪。加之内乡县地处豫陕交界,境内大山绵延,交通不便,易于隐蔽,加重了全县的贫困与混乱。别廷芳生长成长在乱世,深知‘坏人不除,政治决难进步’。他仿照历代统治者的办法,把违背他意志的人统统视为坏人,轻者责罚,重者杀头、活埋。如此这般,南阳出现了大治,一时成为全国楷模。”
我也知道一些别廷芳的故事,比如豫西盛产西瓜,往年因偷瓜者多,瓜农损失甚大,别廷芳乃布告四方“偷瓜者死”。一日,他的女婿途中口渴,就在附近瓜田内取一西瓜吃了。这个事情被别廷芳知道了,就即刻吩咐卫兵,把女婿推出去枪毙。其女儿在旁边见状大恐,抱住父亲嚎啕大哭,为丈夫求情,并哀告说:“如果丈夫被杀,女儿终身靠谁呢?”别廷芳把女儿推开申斥道:“枪毙了他,有我养你一辈子!”最终还是把女婿枪毙了。另有一次,别廷芳巡查发现一田地一个小孩鬼鬼祟祟的拿着几个玉米穗跑出来,别廷芳遂问旁边老农得知这不是小孩家的地,当即怒斥小孩道:“小时都这样,长大了还不是大盗!”立即枪毙了那个小孩。别廷芳为人正直强硬,曾经活埋夜间抢掠的士兵一百多人,在攻打下邓县的一个村子后其手下更是将村子中的男女老少全部活埋夷为平地。别廷芳最后脑充血症而死,年仅五十七岁。别廷芳一生廉洁,幼时家中仅有三亩地,死后遗产仍是三亩地,也可说是以身作则地方官吏。不过他如此残忍地对待老百姓;对妨碍他的势力或个人,坚决消灭之;对反对他而不便处决的人,则利用打黑枪的办法铲除之,这样的作法我并不赞成,人们在高压政策下屈服了,不一定在内心深处认同。
朋友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别廷芳的专制制度没有什么不好,短时间内使内乡县呈现出社会安定、生产发展、文化教育繁荣的局面。我看中国人就适应专制制度,现在如果采用别廷芳的做法,照样能够认世界清平,乾坤朗朗。”
我沉默片刻说:“此一时彼一时啊!孙中山先生就说过‘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现在全世界都在提倡民主法制,反对封建独裁,谁逆潮流而行肯定没有好结果,民主潮流谁也阻挡不了。”朋友摇头不已,并不认可我的观点,散步也不欢而散。
我一个人走在无月的夜幕下,在反思民主和专制的问题。当今社会,可能专制仍然有效,比如萨达姆统治下的伊拉克,要比现在混乱不堪好多了;卡扎菲统治下的利比亚要比现在的军阀割据好多了。但是民主进程是世界潮流,谁反潮流而行肯定是不行的,然而民主是不是唯一的济世良药,我也不得而知,世界是多姿多彩的,那么用一种模式是不是能够解决所有问题?我更是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