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不仅能思维,还装有富贵荣华、男奸女淫和尔虞我诈;帽子不仅能遮风挡雨,还代表着官位高低、荣辱如何和革命与否。脑袋是爹娘生就的,帽子是人为裁制的,有时它们从属分明,配合默契;有时又荣辱相左,险夷莫测。正因为它们之间关系的反复无常,才使世界变得极不平静,给人生平添了许多纷繁。
按理而言,脑袋为主,帽子为次。因此日常生活中人们就总是厚此薄彼,头大了,怨帽子小,头小了,怪帽子大,总忌讳谈论脑袋的大小,只好把因脑袋大小与帽子之间造成的不协调,归罪到帽子身上。由此使人想到历史上的一些怪事:李林甫、秦桧、严嵩、和珅之流,不过是唐宋明清皇家的“帽子”而已,由于帝王的昏庸无道或别具用心,才使权奸祸国殃民,有时造反者也打着“清君侧”摘“帽子”的旗号去达到个人的政治目的,“帽子”替脑袋受罪,活得挺累!但从古到今骂皇帝的人不多,骂奸臣的却不少。
世间万物,否极泰来。到了大革文化命的年代,帽子突然神气起来,且使人民群众谈之色变,畏之如虎。今天给你戴一顶右派帽子,明天就会把你开除公职,或将你打入牛棚,轻则妻离子散,重则殃及生命。运动一来,给你戴一顶坏分子帽子,能让你祖宗八代受辱,让你子孙后辈遭殃,叫你人前人后抬不起头;也许刚才你还是手举红旗的“红卫兵”小将,而现在一下子却变成了狗崽子,强行给你戴上一顶高帽子游街示众,帽子的威力鬼泣神惊!
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帽子也能给人带来好处。帽子好比花,脑袋像是果,人们大多爱花不爱果,正如假闺女的身价高于真媳妇一样,所以帽子又会产生极大的诱惑力。远古的不说,就拿清王朝的铁帽子王来说,也是人人向往而很难得到的殊荣,一旦拥有,便能封妻荫子,位极人臣。至于次一等的顶戴花翎,也是让人垂涎的极品,为了得到它,人们或寒窗苦读,或投机钻营,或请客送礼,或尔虞我诈……一旦捞到乌纱,便可吃山珍海味,喝玉液琼浆,出有豪华车,归有八抬轿,妻妾成群,奴婢如云,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同样还是这个人,没戴乌纱帽之前,“贫住大街无人问”,得到乌纱帽之后,“富居深山有远亲”。一夜之间,有人吹,有人捧,身材瘦小的说你精干,肥头大耳的说你富态;有朝一日因贪赃卖法或官场角逐,乌纱被摘掉了,虎落平原,英雄末路,鸡犬也敢欺负你,当初的虎豹雄威和聪明伶俐已荡然无存,甚至还要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就家庭生活而言,脑袋与帽子的关系也很暖昧,欺负老婆了,给你扣一顶虐待妇女的帽子,让老婆欺负了,落一顶怕老婆的帽子,妻子有外遇了,不仅飞来一顶绿帽子压得你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还要被人骂你大头——活着多余,死了不忍。
就官场而言,帽子与脑袋的关系尤为紧密。在与美帝国主义的第一次较量中,朝鲜战场的生活是异常艰苦的,司令员彭德怀见战士们没菜吃,自己也不吃菜。1951年冬天,志愿军总部机关开展“三反运动”时,彭德怀与党小组的三个警卫员一起讨论提出:你的烟卷可以不抽,棉衣也可以再穿一年。彭德怀算了算账,一个月抽烟要花公家12元钱,确实是个浪费,身上的棉衣补一补也可以再穿一年。于是他宣布戒烟,身上仍继续穿着那件旧棉袄。就是这样一位好元帅,在被摘掉官帽之后,便再也难有安宁的日子,甚至还被活活整死!
帽子不仅为脑袋遮风避雨,也为脑袋招风惹雨,它让人喜,让人忧,得之生,失之死,变幻莫测。很多时候帽子比脑袋更重要,大有爹亲娘亲不如帽子亲,天大地大没有帽子恩情大的感觉,只有等世界发展到一定程度,帽子不存在了,天下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