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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罗贯中先生

作者:王鼎三 | 发布时间:2013-12-27 14:22:11 | 字数:4045

尊敬的罗贯中先生:

先生的大作《三国演义》是一部断代的历史小说,堪称四大名著之首,晚生曾先后读过三遍,如今拍成电视连续剧之后,又看了三遍,对先生的文笔叹为观止,拍案叫绝。然而文艺要为时代服务,要顺应历史潮流,在当今金钱、暴力、女色充斥世界的时代,愚以为先生的大作还须根据市场需要进行必要的修改,做一些技术性的处理,这样必然会收到良好的社会效果,影响必将更大。现提出拙见几条,仅供先生参考,不妥之处,可另外商榷。

其一、武打场面气势不恢弘。三国时期战争频仍,《三国演义》的武打场面需要浓墨重彩地描写。君不见连《梁山泊与祝英台》和《白蛇与许仙》的故事都变成了武打动作片,何况三国时期风云人物层出不穷,战乱之火经年不熄,这些历史背景使武打动作片大有用武之地,你完全可以不惜笔墨大写而特写。比如在第一回写三英战黄巾时,有这样的描述:行无二日,忽闻山后喊声大震。玄德引关、张纵马上高冈望之,见汉军大败,后面漫山塞野,黄巾盖地而来,旗上大书“天公将军”。玄德曰:“此张角也!可速战!”三人飞马引军而出。张角正杀败董卓,乘势赶来,忽见三人冲杀,角军大乱,败走五十余里。学生以为这一段的描述就过于粗略,你想张角是天公将军,武功肯定很高,汉军是王者之师,岂能以弱示贼?先生何不用先抑后扬的笔法,让张角用什么连环八卦掌,运足丹田之气,大喝一声,劈雷闪电,把汉军打死无数。接着刘备、关羽、张飞如天兵天将下凡一般,用少林功夫或南拳北腿把张角之军打死一大片,这样反复厮杀,弄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血流遍地才有滋味。可先生在此一笔带过,让读者不能过足武打瘾,着实可惜。再比如,第五回中,写到关羽斩华雄一段,也过于简略:操教酾热酒一杯,与关羽饮了上马。关公曰:“酒且斟下,某去便来。”出帐提刀,飞身上马。众诸候听得关外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正欲探听,鸾铃响处,马到军中,云长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其酒尚温。众所周知,关羽不是人,是神,而且历代加封,直封到“盖天古佛”,成为人与神的极致。生前乃是五虎上将之首,武功无人匹敌;华雄乃当时英雄,勇猛异常。两虎相遇,必有大战三百回合的雄壮场面,应该写出关羽与华雄从早晨战到日坠西山,关羽手中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上下翻飞,震撼三山五岳;华雄手中九十一斤鬼头大刀如蛟龙出水,惊动天地鬼神。这一场厮杀是重头戏,仅刀与刀相撞的声音就有可能吓死许多将校,不知先生为何把它当作暗场处理,不作正面描写,让人看到此处对关羽是如何斩了华雄,华雄死时如何与众不同,余兴难尽,甚至要问,并非平庸之辈的华雄,碰见关羽何以会变得如此窝囊?也许先生心有苦衷,为了突出这位“神”人,但不小心自相矛盾了。因为人们知道关羽的武功是在盖世无双的吕布之下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三国时期的第二条好汉,三英战吕布时,三人一齐上阵还战不下吕布,何以一刀就能斩了华雄这位第三或第四条好汉?似有虚构之嫌。后来为了给关羽挽回一点在吕布面前失去的面子,斩颜良和文丑时却变得天下无敌了,显然有些名不副实。但这种弄假成真,褒贬因人的作法就很好。如能像近来一些武打小说那样大肆夸张,大吹大擂一番,必定能让读者过一把武打瘾,重新认识这位关老爷,收视率必然大增。

其二、色情描写过于粗疏。从古到今任何小说都离不开儿女爱情和男女奸情,把言情内容写得越多越淫秽越能吸引读者,这是被事实证实了的道理。而《三国演义》在描写床上戏时火候欠佳,让读者感到索然无味。仅貂婵如何嫁给董卓,嫁给董卓之后是怎样过性生活的,就可以写它十余回。后来貂婵又是如何嫁给吕布,英雄美女相会,必然爱得死去活来,再写上十几回。不说写出像《金瓶梅》那样的篇幅,也得像《红楼梦》中那样去泼墨重写。可先生没有这样做,而是轻描淡写,十分含蓄,这是一大失误。再比如在第八回中,交待貂婵的身世时只用“其女自幼选入府中,教以歌舞,年方二八,色伎俱佳,允以亲女待之”。短短几句话,交待过于粗疏。其实这其中就很有文章可作,仅“以亲女待之”,就很有学问,为何以亲女待之?貂婵之母是何许人也?必定与王司徒有过一段生死离别的爱情故事,最终因王允不能离婚娶她,她才用七星宝刀割腕自杀,留下私生女貂婵,因此王允才视若亲生,以补偿欠她的感情债。再比如貂婵又是如何与王司徒的书童谈恋爱,且曾爱得殉情自杀三次,最终为了国家大计,听从王允劝告,割舍儿女私情,毅然嫁给了董卓。但嫁给董卓之后,仍与书童藕断丝连等等,很有内容可写。再比如第九回中,吕布杀董卓后,因李傕、郭汜之乱吕布兵败,弃却家小,投袁术去了。那么貂婵以后归宿到了何处,这是个历史大谜。先生何不将貂婵的故事铺开去写,先是关羽救了貂婵,爱其姿色欲纳之为妾,张飞坚决反对。张飞月下欲杀貂婵,但观其花容月貌,不忍杀之而献于曹操。操得貂婵,喜不自胜,留在军帐之中。貂婵因床上功夫优秀,甚得曹操宠爱,纳之为妾,后曹操病死,曹丕爱之,养在深宫。貂婵虽六十多岁,但风韵不减当年,后八十五岁无疾而终。这些内容都可写进小说之中,不知先生为何不写?再比如第十六回中写到曹操与张绣之叔张济的妻子邹氏苟欢时,只写道:是夜,共宿于帐中,邹氏曰:“久住城中,绣必生疑,亦恐外人议论”。操曰:“明日同夫人去寨中住”。次日,移于城外安歇,唤典韦就中军帐房外宿卫。他人非奉呼唤,不许辄入。因此,内外不通。操每日与邹氏取乐,不想归期。至于后来张绣杀了典卫,差点活捉曹操,多亏于禁相救,杀败张绣之后,邹氏归于何处,也没有交待清楚。邹氏是很美丽的女人,一夜狂欢之后,曹操岂能不倍加思念?应该把曹操因思念邹氏,茶水不思,日渐消瘦,于是派人找来邹氏,纳为宠妾,每日不离左右,与貂婵共同侍奉曹操,夜晚则三人同宿一处,邹氏与貂婵常为曹操跳裸体舞以助酒兴等等都写清楚,可惜先生在这些关键性情节上都一笔带过了,让读者很觉可惜。也许先生受封建礼教之毒太深,不敢随心所欲地写,如果在描写淫秽方面先生实在下不得手,可用□□□□(此处删去××字)来代替,这样必定收到良好的艺术效果。另外关公与两个皇嫂在曹营相伴十有二载,难道就没有产生一点男女爱情?是故意隐瞒,还是笔下留情?也许先生认为这是在造假,但只要打起先圣先王的招牌,绝对无人敢去怀疑或批评。如果把这些内容说成是经晋时《三国志》作者陈寿先生考证过的,必然没人质疑。魏晋时期的王肃就深谙此道,他借托经学大师孔安国和孔子后代孔鲋的大名,连续伪造了《古文尚书》、《孔子家语》、《孔丛子》等几部儒家经典,流传于世。后来虽然有南宋和明清的学者对他的伪书提出怀疑、考据,但它已在中国历史上流传了千年之久。而现代社会中有多少骗子利用人们迷信名人、名牌的心理,大做文章,骗取钱财。假酒、假烟、假名牌充斥市场,屡禁不绝。前几年山西有的罪犯竟用工业酒精冒充汾酒,造成许多人丧命的悲剧;还有人冒充是张作霖、陈诚的后代到处招摇撞骗。而先生只是写一些名人轶事,料不妨事。

其三、关键人物高大全形象欠佳。《三国演义》写的是魏、蜀、吴三家鼎足而立的事,而曹操、刘备、孙权又都是当时的英雄人物,不知先生出于何种想法,没把他们三人描写成武功盖世的英雄。现在的电视连续剧,皇帝、皇后、公主都能成为武功非凡的高手,而曹操、刘备、孙权本来就不是平庸之辈,都有一定的武功,只须略加夸张,就能成为万夫不当的武林英杰,可在《三国演义》中,他们三人的武功始终没有大显身手。比如第五十八回曹操与马超之战中写道:操在乱军之中,只听得西凉军大叫:“穿红袍者是曹操”!操就马上急脱下红袍。又听得大叫:“长髯者是曹操!”操惊慌,掣所佩刀断其髯……,看看追上,马超从后使枪搠来。操绕树而走,超一枪搠在树上;急拔下时,操已走远。在这里何不把曹操的武功显露一番,让他舞槊大战马超三十余合,马超渐渐不支败走,将校惊呼:“丞相真神人也!”第八十四回,先主刘备伐东吴大败时写道:先主正慌,前面一军拦住,乃是吴将丁奉,两下夹攻。先主大惊,四面无路。试想先主刘备战吕布时还能招架几招,丁奉与吕布相比应该差得多吧,此时岂能这般窝囊狼狈?你想:天下者汉家之天下也,汉家即使不行,皇帝也该由姓刘的做,别人岂能问鼎?刘备既然姓刘,又是中山靖王之后,就是正统,他既已成为蜀主,就该把他写成真龙天子。这时应该这样写:天子舞动双剑,来战丁奉,这时天空中一声劈雳惊得丁奉心慌意乱,先主借助神力,双剑如蛟龙般在丁奉头上乱舞,使丁奉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于是大败而走,将校大呼万岁。第六十七回,孙权亲征张辽时写道:张辽引二千余骑,当先杀至。凌统翻身死战,孙权纵马上桥,桥南已折丈余,并无一片板。孙权惊得手足无措。此时此刻,孙权的武功就该显示出来了,何不如此描写:孙权大喝一声,从马上飞身跳起,运用轻功,飞身过桥,如履平地。回手用飞刀刺死张辽手下大将一员,其余望风而逃。张辽惊得魂飞胆丧,驻马不前,孙权大摇大摆而去,一时传为佳话。你想曹操、刘备、孙权都是少有的英雄,武功岂能连一般将领都不如?如此何以服得众人?愚以为在武功的描写上罗先生不够大胆,如果看看现代人写古代人的笔法,哪个不是吹得玄天玄地?如果能今为古用,决不会再如此拘谨了。先生只管胡乱瞎吹,反正这是小说,容许更多的夸张、虚构、无中生有、化不可能为可能,从必然王国走到自由王国,即使这样也没有人去和你计较。你没见姚雪垠先生写《李自成》洋洋洒洒写了几百万字。而《三国演义》至少也应写三百六十回,而先生却只写了一百二十回,岂不显得有点太短了。论时间跨度,论内容材料,《三国演义》都远比《李自成》的素材充分,不知先生为何不敢大写而特写,留下了许多历史悬念,造成了难以弥补的重大损失。如先生能将《三国演义》修改扩写一下,拥护什么,反对什么,谁是正面人物,谁是反面人物,再调整一下,消除正统思想的束缚,再假设一些古怪离奇、色情暴力方面的情节,必然会在当今世界文坛引起巨大轰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当不成问题——因为外国人喜欢这些,中国人现在也开始喜欢这些了。妥否,请不吝赐教!

晚生张口笑敬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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