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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与玄秘之美

作者:石华鹏 | 发布时间:2015-12-02 13:47:27 | 字数:1649

——读许俊文散文《暗物质》

石华鹏

我喜欢读这样的文字:它的表达朴素、澄明,如森林深处的溪流,不急不缓地沉静地向前流淌;它的内容接近生活本源又拥有一丝玄秘,如一朵晨雾中的黄色野花,在细微的风中朦胧摇曳。如果这样的表达拥抱了这样的内容,那便是世间之美文了,比如我读到的许俊文的散文《暗物质》就是这样一篇美文——有着朴素与玄秘之美。

暗物质是一个颇为深奥的物理学名词,要把它解释清楚,需要费些脑筋,还好许俊文将他的散文命名为“暗物质”,并不是企图将我们绕进一个虚无的宇宙概念里,而是用文学的方式——讲述明白晓畅的故事和刻画传神的人物——来向我们展现、阐释他小小的故乡豆村生活中的“暗物质”。

何为暗物质?他说,“气场这东西,我姑且称之为暗物质吧,虽然你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它却像一个隐形的太极高手,于我们的感觉之外,暗中把村庄里的一切调理得服服帖帖、顺顺溜溜。”那何为气场呢?可意会不可言传。既然不可言传,那就讲故事吧。

一头家养的叫驴,不辞而别了,家人找得昏天黑地,半个玄学家李大屋说不用找,它自己会回来。果不其然,三天后,驴自己回来了。这是家的气场。

老蒯一刀是柏凹村的杀猪匠,附近几个庄的猪只要一见了他,四条腿就发抖。这是杀猪匠的气场。

生产队在豆青河上修建拦水坝,谈玄高手李大屋和韩一卦说,豆青河的气脉断了,结果下游庄稼歉收。气场破了只能天补,后来坝被洪水冲毁,下游才活泛。这是河的气场。

豆青河两岸广种高粱,松岗村的怀斗偏要出新,在自留地上种起了西瓜,李大屋说这不行,结果西瓜焉了巴唧,拳头大,味发酸。只是土地的气场。

……

许俊文的讲述津津有味,我们也兴味十足地随着他,在他巴掌大的豆村里,感受那神秘的气场,以及附着在两位玄学高手身上的难以捉摸的“暗物质”。照作者的说法,气场无处不在,只是我们像忽视空气一样忽视了它,但是那些谈玄高人——比如文中提到的李大屋和韩一卦——却没有忽视它,他们观察、思考、总结着这个世界有形无形的、若有若无的、大大小小的情状和规律,然后,当一些被所谓神秘气场笼罩的现实和事件出现时,他们便有了大致准确的预测和似是而非的解释。多少年下来,他们在乡间有了声誉,被称为“玄学家”或者“半仙”之类。

但是,玄秘依然存在,不可解释,也无法解释,就像“气场”这个概念一样,既是科学的,也是哲学的,既是宗教的,也是玄学的,它不可说,又可说,可又说不清。这个世界中的万事万物本来就是玄秘的,这个世界中的人永远行走在企图揭示这种玄秘,而又被玄秘统治的道路上,人类陶醉其中,却又欲罢不能。这是这篇文字吸引我的原因。

玄秘的事情,多少有些悬在空中,像虚无的空气一样,让人捉摸不定,但这篇文字终究落在了地上,落在了凡身的情感和夙愿上,由玄秘回到现实,这一点让我感动。“我”的干爹、谈玄高手李大屋去世了,埋在了他生前指定的气场好的位置,与其他朝向东南的坟墓不一样的是,干爹的坟墓朝向着西南。多年后“我”才醒悟:干爹一生飘泊异乡,生前无一儿半女,他的故乡在西南方向的遥远的四川,他选择朝西南而葬,是想让自己的灵魂回到故乡的气场。看来,无论人间万象玄还是不玄,为情感找一个归宿是最后的选择。

在这样一篇不长的文字里,作者把现实中的虚无讲述得如此动人、如此精彩——我们在实中看到了虚,在虚中看到了实——也算是难能可贵的了,如果要为这种可贵找一个缘由的话,我觉得作者的一句话正合适,他说,“我在写作的风格上力求朴素一些,再朴素一些,尽量接近生活的本源。”

把散文写好很难,把散文写美更难,至于说“朴素”和“玄秘”是美散文的“美德”,那么如何做到朴素,如何做到玄秘,则是一笔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糊涂账了。几位年轻画家问年老的齐白石,怎样把画画好?齐白石有些为难,因为他就知道怎么把画画好,画不坏,又不好意思说我就是天纵之才,于是,齐老先生只好把笔举到空中,拿眼睛死盯着看了一会,慢慢说:“笔不要掉下来!”

或许,“笔不要掉下来!”真是画好画的独门绝技,再或许,套一句话,笔不要停下来,也许会成为写好文的一门独门绝技呢。

2012年11月 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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