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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因有对死亡的思考而丰腴

作者:石华鹏 | 发布时间:2015-12-02 13:48:30 | 字数:1813

——读阎连科散文《一个人的三条河》

石华鹏

人总是要死的。这是一句废话。但又不是一句废话。它是有潜台词的,话中有话:人总是要死的,何必较真呢?何必一本正经呢?何必太在意呢?说这句话时,口气一定有那么一点儿玩世不恭,有那么一点儿怀才不遇,口气让这句话有了另外的意义,所以口气也成为一种价值观。

不过,“人总是要死的”是句大实话。每个人都别指望逃脱死亡的追捕,无论你是总统还是庶民,被死亡抓住,只是迟和早、轻和重、哀和荣的问题。这些问题似乎都不那么重要——因为死亡的早晚、死后的盖棺定论死者已无从知晓,与死者本身没什么干系了——重要的是,在死之前,在我们不算漫长的一生中,如何看待死亡?如何面对死亡?以及如何因死亡观的变迁来调整我们的人生、丰富我们的人生?

如此种种对死亡自身的思考,是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物的标志,我们的生命因有对死亡的思考而变得丰腴。

死亡话题犹如一部“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小说,他的单向性和无法体验性,让它充满魔幻神秘的色彩;它又是相当现实的,死亡在你的背后等你,你不知道它哪一天会找到你,但你必须一天一天去过,日日、月月、年年,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是一部情节跌宕的小说。

一个虚构了许多小说的作家呢?他的关于死亡话题的“人生小说”又是如何写就的呢?作家阎连科的散文《一个人的三条河》为我们提供了答案。

阎连科认为,对于“作家、诗人、画家、艺术家等等相类似的职人”来说,一个作家的生命有三条河流,第一条河流是自然生命之河;第二条河流是第一条派生出来的,你活着时创作出的作品的生命时间;第二条河流派生出第三条,作品内部虚设的故事和人物的生命之河。用一句连贯的话来说,即“作家从他的自然生命之河中派生出作品的生命河流。而从作品的生命河流中,又派生出作品内部的时间的生命”。

三条河中,自然生命之河和作品生命之河好理解,阎连科所说的第三条河“作品内部的时间的生命”不那么好理解,有点绕口。其实也好理解,所谓的“作品内部”就是指作品的故事、结构或者人物,那么“作品内部的时间的生命”,即指作品的故事或者人物在自己的时间宇宙内运转,获得的自身的生命,这一生命是长久的,甚至是永久的。用莎士比亚的例子来说,莎士比亚已经去世了,他的一些作品的生命也在消逝,但他作品中的人物比如哈姆莱特却一直“活”着,成为人类的某种象征而永存,这便是“作品内部的时间的生命”。

河流的流淌,有开始的一天,必有消逝的一天,既然用河流喻指生命,那么生命也如一条河流一样有起始,也有终止。但是我们发现,在一个伟大的作家那里,生命的终止变得那么地遥遥无期,就像一条永不干涸的河流一样,奔流不息,那是因为一个作家拥有三条河流,他的自然生命之河终结了,他的作品的生命之河还在流淌,即使有一天他的作品的生命也终结了,但是他的作品内部的故事或者人物仍然会以自己的生命方式存在。我要说,这是人类当中一种极少的幸运,一个人的生命之河尽能跨越时间的障碍,流淌如此之久。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作家谁不想如此“永生”呢?由此,这一条生命之河开始困扰阎连科这样的作家们,在死亡与时间的对峙之中,寻找一条作品内部故事与人物的漫长的生命之河,成为一个作家存在的全部理由。阎连科说:“在自然生命中写作,在写作中赋予作品存世呼吸的可能,而在这些作品内部虚设的时间中,让时间成为故事的生命。”这一句话似乎可以看做阎连科的写作“宣言”,也可看做他对抗死亡的“筹码”。

无论一个作家有三条命,还是一个普通人有一条命,面对死亡的姿态,所有人仍无法超越三种情形:茫然、恐惧、坦然。

茫然者,所谓无知者无畏,无思者茫然,此类人只管低头生活,不问死亡,相信一切上天注定,或者什么都不相信,走到哪里算哪里。恐惧者,为多数人,害怕死亡,不说谈死色变,也是避之唯恐不急,恐惧者有两种表征,一是装腔呐喊,说死不可惧,实则虚张声势掩盖其害怕内心;二是声声叹息,消极人生,反正死亡迟早会带走自己,度日如年,生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坦然者,为一种境界也,如文中所提到的日本著名诗人谷川俊太郎,在八十岁时谈到生命与年岁时说:“生命于我,剩下的时间就是笑着等待死亡的到来。”笑着等待死亡的到来,当是极其坦然了,生命的自信与开阔在这句话中尽显无余。达此境界的人,为少数,那些参佛悟道者,以及文学艺术大师,方可入此境。

面对死亡,无论茫然、恐惧还是坦然,都是生命之一种,无可厚非。还是那句老话:向死而生,不遗余力,时光无多,愿君珍重。

2012年8月20日 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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