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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立在时钟齿轮上的人

作者:石华鹏 | 发布时间:2015-12-02 14:18:28 | 字数:1826

——读陈世旭散文《八大山人记》

石华鹏

时间它有时力大无穷、残酷无比,不留情面地摧毁世间一切坚固的或者柔软的东西,但有时它敌不过它的对手,也会表现出温良善意、谦谦君子的一面,往往此刻,时间会牵着胜利者的手,同自己一道跋山涉水向永恒的深处走去。时间终究是强大无情的,能战胜时间的,是极少数的幸运者。我以为在这寥若晨星的幸运者中,伟大的艺术和艺术家往往有一席之地。

江西作家陈世旭的散文《八大山人记》,描述作者寻访明末清初著名画家八大山人曾居的道院,由景触情,作者用饱含悲悯、诗意盎然的语言全面评价了八大山人悲怆的一生和他至高的艺术成就。陈世旭在文末说:“岁月的不尽轮回和光阴的不停流逝,都不会让他完全死亡,他生命的大部分将躲过死神,在风中站立,在明与暗中站立,在时钟的齿轮上站立。”伟大的八大山人和他伟大的画作证明了一点:真正的艺术是能战胜、主宰时间的。

八大山人何许人?为何引得后人顶礼膜拜?

有一位不知来历、名叫叶丹居章江的人留下过一首诗《过八大山人》:“一室寤歌处,萧萧满席尘。蓬蒿藏户暗,诗画入禅真。遗世逃名老,残山剩水身。青门旧业在,零落种瓜人。”

这首诗如素描一般简洁而传神地刻画出了八大山人的形象,诗中的“遗世”“逃名老”“诗画”“禅真”“零落”等关键词几乎暗含了八大山人一生的际遇。

八大山人,名朱耷,江西南昌人,为明宁献王朱权九世孙,清初画坛“四僧”之一。明灭亡后,国毁家亡,朱耷心情悲愤,落发为僧,法名传綮,字刃庵。他一生对明忠心耿耿,以明朝遗民自居,不肯与清合作。一生清贫落寂,愤激郁结,装疯卖傻,嘲弄权贵,寄托于艺术,也成就于艺术。在绘画、书法、诗跋、篆刻上造诣卓绝。他以大笔水墨写意画著称,并善于泼墨,尤以花鸟画称美于世,成为中国水墨写意画的一座高峰。他取法自然,笔墨简练,大气磅礴,独具新意,创造了高旷纵横的风格。用过雪个、个山、个山驴、驴屋、人屋、道朗等号,后又入青云谱为道。晚年取八大山人号并一直用到去世。

清朝一位叫邵长蘅的文人在一座寺庙里相晤八大山人后,撰写了一篇流传甚广的文章《八大山人传》,他在文章里感慨:“我认为,世上认识八大山人的人很多,却竟没有一个真正了解他的人。山人心中情感愤激郁结,另有无法自我排遣的原因,如同巨石阻挡了泉水,如同湿絮阻遏了烈火,无可奈何,于是忽狂忽哑,潜藏玩世之态,而有人看待他,说是狂士,说是高人,他们对山人的了解真是太浅了呀!可悲啊!”

这世界究竟有没有真正了解八大山人的人呢?应该有,至少在八大山人去世后的三百余年间,一直有人在研习他的作品、体悟他的人生,试图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和艺术世界。或许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家、与八大山人同为南昌人的陈世旭先生算是来了解他一位。

可以说,陈先生在《八大山人记》中颇为深刻地理解了八大山人,他认为:“家国巨变成为贯穿这位逝者一生的无尽之痛”,“他最终逃遁于艺术……挥笔以当歌,泼墨以当泣,在书画中找到生命激情的喷发口”,“他创造的怪异夸张的形象背后,既有基于现实的愤懑锋芒,又有超越时空的苍茫空灵”。家国丧失的痛——逃遁于艺术——超越时空的苍茫空灵,这一对八大山人的理解轨迹,是准确而深刻的,它揭示了艺术与生命之间的一条真理:生命是大艺术,艺术是大生命;同时它也启示我们:真正艺术的顶点是与生命合二为一的,任何穿越时空的艺术既是技术的,更是生命的,没有融入生命力的艺术是会被时间打垮的小艺术,没有被艺术光照的生命也只是小生命。

八大山人用他一辈子的痛,成就了一座巍峨的艺术高峰,你说如果八大山人再有机会选择一次来生,他是愿意独自饮下那杯放弃抗争顺应时势而一生安稳平淡的小酒,还是愿意品尝让苦痛悲愤缠绕一生而成就人类为之倾倒的艺术的琼浆?无疑,这是一个无法选择的选择,艺术与生命之间是无法单独选择的,正因为现实中有太多这样的选择,所以真正的艺术便从这选择间溜走了。

《八大山人记》是陈世旭所著《中国画圣八大山人传》的一篇引言,被拿出来单独发表,今人为古人作传依然是热门的一件事儿。

那些朝代远去了,那些朝代里的人物也远去了,留下的,只是一鳞片爪的传奇,或者仅仅是一帧帧深入人心的模糊的背影。这传奇和背影,也因不同的讲述,变得如水中月镜中花般似是而非,那么,在离过去越来越远的今天,如何尽可能地去接近当时的真实——真实的历史世界,真实的人物内心?对书写者们来说,这是那些朝代、那些人物留下的永久诱惑,也是他们孜孜以求渴望破解的谜团,因为探秘过去与探秘未来一样,总能让人兴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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