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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在箱底的时光

作者:石华鹏 | 发布时间:2015-12-02 15:17:43 | 字数:1723

——读凌晨散文《旗袍》

石华鹏

“旗袍”是一个让人“想入非非”的词汇。它有样子,有来头,有故事。

说到旗袍,我脑海中会浮现三幅画面:一幅是王家卫的电影《花样年华》里张曼玉的28件“旗袍秀”,一件旗袍一种心情,时而忧郁,时而雍容,时而悲伤,时而性感;一幅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民国时期,大都市、大家族的太太小姐们穿着旗袍,风情万种地走着,掀起当时中国一股古典又新潮的旗袍风尚;一幅是“文革”造反派抄家时,权贵名媛人家的地板上凌乱地散落着亮着各种绫罗绸缎光色的旗袍,被歇斯底里的造反派踩在脚下,而龟缩在墙角的女主人惊恐绝望地注视着一切。

三幅长久留在我记忆中的图景,致使旗袍在我心中慢慢抽象成一种符号——一种彰显东方女子古典、性感之美的符号,一种暗示历史、政治因素主宰的审美观变迁的符号。

读凌晨的散文《旗袍》,是一次让旗袍从抽象的符号回归有冷暖、有血肉的感性故事的过程,对我来说,这是对旗袍内蕴的再一次想象。

文章不长,但很精致。故事内容精致,文字表达也精致。两个女人与旗袍的故事,一个祖母,一个孙女。为当时社会名媛的祖母高贵美丽,那些贴身裁剪的各色旗袍如同“长”在祖母年轻的身体上一般,分不清是旗袍“风姿”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女人“风姿”了旗袍,她们彼此荣耀着。这样的女人拥有一件旗袍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心情太多,日子太多,故而祖母有一箱子令人眼花缭乱的旗袍就不足为怪了。

精致玲珑的旗袍包裹的是祖母内心的高贵。真正的高贵不是锦衣玉食,不是位高权重,而是荣辱不惊,坐看云卷云舒,而是对品质对品位过分讲究的人生态度。文章有两个细节展示了这种高贵:一个细节是,“文革”时期祖母被划成女特务,气势汹汹的女造反派把祖母的旗袍“一件件抖落开来,粗暴地用手揉捏着那些精致的面料”,恶狠狠地要祖母交出特务的密电码来,面对这一切,祖母“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矜持并有点鄙夷地看着这个女人的疯狂举动”,作者说,“这种高贵的沉默,这种骄傲的神情,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记。”

还有一个细节是,祖母垂垂老矣之时,中国大地重又刮起旗袍风,那满箱的旗袍只能成为祖母心爱的收藏品——祖母穿不了这些旗袍了,孙女也无法将自己装进那些精致的旗袍里去。孙女提出,等有了合适的面料,找个好裁缝,由祖母指点着为自己做一身旗袍,面对孙女的提议,此刻的祖母是落寂的,她说:“现在,哪里买得到像老底子这么货真价实的好料子噢,再说裁缝的手艺也拙劣得没法看了。”经历过那些高贵日子的祖母对眼下生活的粗糙,只有落寂的份儿了。

在文章中,孙女是祖母与旗袍故事的讲述者。她的讲述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破解祖母旗袍的留存之谜;一个是讲述旗袍对“我”的吸引。一只装满旗袍的栗壳色樟木箱,从1930年代颠沛流离至今,多少金银细软、字画瓷器不知所踪,而它却避过了战争灾难、政治运动留存了下来,可谓奇迹。我以为,这奇迹里边,除了有友人的护卫帮助以外,更重要的是祖母对它的珍视。1960年代出生的孙女并没有见过祖母穿过这些旗袍,因为时代气候不允许,祖母不能再穿它们,但祖母像珍视宝贝一样珍视它们,其实她珍视的是附着在旗袍上的自己的韶光年华。每个人都是一个时代,所以每个人的人生都值得自己一辈子珍视。每年夏天的一次旗袍晾晒,都是祖母的一次节日,“各色旗袍在夏风中轻舞摇扬”,此刻的祖母会随这些轻舞的旗袍回到她流光溢彩的锦绣年华之中——这是一种幸福。

旗袍是真正女人的爱物,每一个真正女人都被旗袍的美征服过,穿上一款妩媚、风情的旗袍是女人心底的秘密。孙女在描述祖母与旗袍天衣无缝的美时,实际也是在描述另一个女人——“我”对旗袍的心仪与向往。文中写了“我”少年时和中年时试穿祖母旗袍时的情形,太瘦小和太壮硕都不适合穿祖母那些旗袍了,为自己寻觅一件祖母那样的华美旗袍,却成为了一个绮丽的梦,因为“如今的旗袍,已经再也无法重复和复制三十年代的辉煌了”。

旗袍是女子的一个梦,是美的一个符号。它曼妙多姿,它神秘内敛,它性感张扬……但它仍然难以道尽东方女子的独特味道。它使隆胸丰臀的女子婀娜多姿,使身材修长的女子亭亭玉立,使个头矮小的女子娇小玲珑……但它仍然难以包裹一颗受欲念与矜持双重煎熬的心,仍然难以阻挡韶光年华的逝去。

凌晨的散文《旗袍》虽短,但让人回想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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