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黑”,陈远一“黑”,不觉间已十数年,如今的陈远已是中国书协会员、福建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然陈远早年是以“分朱布白”的印人身份出现的,其书法自然而然地滥觞于金石之道。
“机遇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上个世纪80年代初,还在中学任教化学的陈远在一次偶然的实验中,发现盐酸在大理石上能够呈现一种独特的蚀刻之美,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沉潜于方寸之间的纂刻天地。
当他得知闽东书画家王卉先生住在与宁德相邻的另一座小城时,为了在技艺方面更进一步,便带上习作,专程前往求师。两人初次见面一拍即合,成了忘年交。在王先生的指导下 ,陈远的纂刻有了突破性的进步,同时,王卉又向他介绍了福建省著名书画家潘主兰先生。当他带着王卉先生的介绍信,登门准备拜师学艺时,一推开院门,有点破旧的院落,潘老朴素的穿着,丝毫没有大艺术家的影子,这让陈远稍稍有点失落。然而,一番交谈后,陈远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心一下就亮堂了起来。严师出高徒,陈远不辞辛苦,长期往返于福州、宁德两地,悉心学艺。因为工作的缘故,使得他跟潘老先生总是保持着“若即若离”,这样的距离反而成就了他。“若即若离”让他有了更多的思考,也有了更大的创作空间。1988年,当陈远将自己新近创作的《空海入唐行迹印谱》恭恭敬敬送呈潘老时,一向不喜张扬的潘老满意地笑了,不仅为学生提写了书名,而且还亲自撰写了序言。
陈远得良师点拨,果然“不可量也”,他的作品已渐露峥嵘头角,备受有识人士赞扬。随之,又一位人品艺品高尚的老师出现了,他就是来自上海的全国著名书画纂刻艺术家钱君匋先生。陈远给钱老写了一封信,向他求教篆刻的一些问题,然而钱老这样的名家,每天收到四方的来信多达几千份,给他回信的几率小之又小。就在陈远不抱希望的时候,意外收到了钱老的回信,并给予诸多肯定和鼓励,这让他喜出望外。钱老不但每一次都给这位素不相识的学生回信,而且在每方印章旁加以精心批改。两人虽未谋面,通信却长达七年之久。直到1991年深秋,杭州的一次展览上,陈远才有机会向钱老先生当面致谢。据当时陈远回忆,钱老患有哮喘病,可他一再坚持要把他的作品看完。钱老看完作品后问陈远:“你对弘一法师的作品怎么看?”陈远想了下,回答道:“弘一法师的作品可看不可学,可品不可练。他的作品都在内涵。”钱老欣慰道:“弘一法师的作品中流动着一股清气,而你的作品就有这么一股清气,难得难得。”他殷殷告诫陈远:“你有天赋,书法练习不能停。只要你坚持,肯定大有所为。”“你的老师是谁?”“潘主兰!”这又让钱老大吃一惊,因为陈远的书法作品外在形式完全没有潘老的任何影子和痕迹。但细细一看,陈远却深得潘老的精髓,所有的一切都在作品内核。
陈远在艺术道路上遇到了三位难得的良师,为了不愧于良师的教诲和期望,陈远在书画纂刻的道路上一路向北。
陈远的楷书,每每揉杂行草笔意,求其律动,从线条到结体造型都往往如此。在陈远那里,纂刻、书法以及各种字体和国画之间的边界有一定的浸润性。陈远的篆书古穆清朗,隶书瘦硬飘逸,楷书天真调皮,行草书潇洒灵动。元代吴镇在他自题画竹绝句云:“始由笔墨成,渐次忘笔墨,心手两相忘,融化同造物。” 认为在作画墨戏之前,要“忘笔墨”、“忘心手”,这样才能与“造物”相融为一,完全泯灭了主体和认识对象的界限,超越现实,超越自我,从而达到“物我两忘”的凝神境界,方能进入“虚、静”的境界。老子说:“致虚极,守静笃。”这就需要人洗除尘污,清除头脑中私心杂念的主观愿望,使心胸变得沉静清明。清代著名画家郑板桥之所以把竹画的如此精湛,是因为他做到了“眼中有竹”、“手中有竹”、从而达到“胸中有竹”。这样,竹子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扎了根,作画时笔下才能幻出“奇诡”妙境。庄子在《天道》中曰:“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饶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静也。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陈远为了做出更好的画作,把心沉静下来,专心研习书画篆刻,把兰的印象牢牢记在心里,做到“画中有兰,兰中有画”。陈远在书写杨万里诗作:“登山俯平野,万壑皆白云。自在白云上,不知云绕身。”中,在其笔墨间,点画间,挥运间,在自我与古人乃至天地的对话间,对自我生命的认识、理解和表现,是贯穿他的书法创作的核心,“虚、静”相生,即依于本源而居。他在笔墨间的抒情写意,不论是赵雍的“坐对荷花两三朵,红衣落尽秋风生”还是吴昌硕的“高阁云与齐,苍崖险而峻”都体现了他仰观俯察上下求索的心境之苍茫。而在何子贞德“留得深山幽韵在,肯教烟墨太淋漓”中,又看到了他的狂侠和自信。
纵观陈远的书法作品,让你感觉他是日暮妙迹,把现实中的种种生动形象,纳于心中,涌入笔间,从中不断吸取其精华,提高自身的情操,不断摒弃世俗杂念,从而使其艺术创造力获得最大程度地发挥,使得他在书法艺术长河中不断激起了无尽美丽晶莹的浪花。
陈远说“不要与人计较,要与历史计较”这句话时,是庄重而严肃的。他的纂刻作品追求的境界是三分功夫,三分天意,三分选材,还有一分是留给时间的。这也表明了他追求的并不是今天的完美,而是一种随缘、随性,同时也是一种期待。